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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发建/文 龚健/图 |
寿宁西部,有遗世独立的下党。
一条清澈的小溪,自庆元百山祖而来,终年奔流不息。溪过下党,有一块名叫“饭甑岩”的巨石挡住了流水,溪流转向,变缓。两岸略显平缓的山地上,开垦出了成片的水田,中间点缀着古民居,青砖黛瓦、古朴悠远。田地与房屋之间,阡陌纵横,曲径通幽。有的小路穿过村庄,穿过田野,穿过山川,通向远方。有的淹没在田间地头,消失在草丛之中。
不敢想象,在遥远的南宋,沈氏先人从浙江云和出发,披荆斩棘,沿溪而下,无路前行,最终定居在一个名唤“碑坑”的村子,一路上要经受多少苦难和艰辛。
沈氏走进下党,在寿宁西部的崇山峻岭之间,开辟了绵延不绝的小路。随后叶氏来了,王氏来了,杨氏和张氏也来了,荒野的山间慢慢地热闹了起来。
一条自平溪上屏峰村而起的乡间古道,横穿下党全境,最终到达托溪,成为了交通的“主动脉”。
乡间的石板小路,逢山建岭,遇水搭桥,盘旋于高山深涧之间,蜿蜒于深山密林之中,串起了一片片田园和村落。那岭,直切垭口,曲中求直,对于悬崖峭壁,并不刻意避让;那桥,多是廊桥,横跨激流,凌波屹立,不偏不倚,牢靠而又坚忍。这岭与桥,像极了山间居民的性格,直接而无意委婉回旋。
下党的古道,有岭必有亭,有亭必有泉。亭子多建在长岭的中间地段,斗方之地,三面筑墙,一面敞开,墙内四根柱子,上方撑起一个屋顶,下方连接着长木椽子,也作为过往客人歇息坐落的长凳。亭子的四周多有一眼山泉,清冽甘甜,一解干渴与疲乏。
鸾峰桥是世界上已知单拱跨度最大的贯木拱廊屋桥,横跨在下党溪上,临风玉树,气度不凡;鸾峰桥又是古道上的一个亭子,为过往的客人遮风避雨;鸾峰桥更是古道的一个部分,从平溪来,它是下山长岭的终结,往托溪去,它是上山长岭的起点。
其实,鸾峰桥只是一座桥,自古未变。就如大桥两端的石壁,数千年来,巍峨恢弘,雄伟壮观,耸峙壁立,它们一起见证着大桥底下生生不息的马口、石斑 溪滑和黄颡鱼的繁衍迭代。
突然有一天,一群非同寻常的人们从桥上走过,鸾峰桥就不再只是一座普通的廊桥了,它羽化成了一个成功的信物,或说,一个走向辉煌的道路起点。它是下党最闪亮的名片,远远超越了汴梁虹桥遗存的意义。
如今,脚步远去,但人们追寻先贤足迹的热情方兴未艾。从上屏峰到鸾峰桥这段步行两个多小时路程的乡间小路,不时闪现着形形色色的身影。
站在鸾峰桥上,人们仿佛看到了明清时期王姓和杨姓举子文人从城里带回乡村的荣耀;听到了1934年夏天寻淮州、粟裕北上抗日先遣队从桥上走过的雄浑脚步声音。
桥头西侧左边靠柱子的位子上,印迹着1989年夏天到访的宁德“知府”的足迹。人们津津乐道,那场发生在廊桥上的现场办公会;人们久久回味,那次改变山乡的非凡之旅。
后来,桥的南端修建了一条公路,汽车可以直达村子的房前屋后,山间古道渐渐落寞,来鸾峰桥看风景的人,数量上也超过了真正从这里路过的人。
可是,鸾峰桥的两端,却依然是山里和山外,繁华与古朴。
山里那一头,居住着8千多乡亲,他们想出去,共享城里的热闹。 碑坑山沈姓人家,有我昔日好友,少年负笈远读,青年奋发图强,终于学有所成,仕宦南粤。言及家乡,总是难忘少年艰辛,述说乡亲向外发展之殷殷心情。
可曾有人想过,山外的那一头,也有人盼望寄居山里,一涤凡尘?
其实,不管从山里到山外,还是从山外到山里,都只不过是路过鸾峰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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