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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底乡,海拔八百多米,人们说那是寿宁的西伯利亚。从寿宁县城出发,山路延绵二十几公里,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颠簸。 第一次去小锋的家,天气又湿又冷。小锋的姐姐是我们简单助学的对象,小姑娘乖巧可爱,谦和有礼。 然而小锋比她更加吸引我的注意。那时的小锋剪着小平头,我们一进门,他就忙不迭的招呼我们坐,但他发出的却是沙哑的声音,仿佛提高了一个音调却用力从嗓子眼挤出似的。待我们坐下,他又开始着急的端上爷爷泡好的茶,小小的身影来回穿梭,举止急切,就像是在接待无比尊贵的客人。 小锋的爷爷患有帕金森病,戴着一顶皮帽子,从头顶解下绑带就可以把耳朵完全包住,里面都是软软的毛,老人一举手就抖得厉害,脚步也比较迟缓,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眶深陷,让我想起美术课本上的老人素描的脸,每一条皱纹都深的像是时间刻上的年轮。 和他们同住的还有小锋的堂弟小辉。爷孙俩四人租住在小小的木头房子里,相依为命,小锋、小辉和姐姐上学,爷爷负责生活起居,姐姐放学后就回家煮饭,洗衣服。 听说小锋的妈妈很早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联系他们,小锋的爸爸和小辉的爸爸都外出打工了,打工收入不高,每个月寄一些回来给爷孙四人当生活费。爷爷已是年迈,可是不得已,还是要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再见小锋,是不久后在县城的街头。爷爷听从了我的建议,带小锋到县医院看嗓子。一见到我,爷爷就手抖个不停的递给我一袋东西,说是给我的,我接过来一看,是南瓜子。乡里人在平常煮南瓜的过程中,都会细心的把瓜瓤里面的南瓜子收集起来洗净晒干,家里有客人来的时候,放在锅里一炒,便满室生香。这在城里人看来,可是难得的宝贝,我想这是老人的心意,便收下了。 小锋叫我阿姨,跟在爷爷的身后,怯怯的,我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头,笑了。我们一起来到县医院,医生仔细地检查后告诉我们,小锋的嗓子嘶哑是暂时的,可能是由于上火或者是累了引起的,给他开了药,叮嘱他回去之后要保护嗓子,尽量不说话,爷爷不停地用方言说着谢谢。送爷孙俩到车站,我们一起吃了饭,爷爷端碗的手不住的擅抖,他却跟我说不好意思,脸上满是歉意,我问他日常还吃药吗,他说有吃一些,但是没有多大的作用。小锋不说话,大口地扒着饭,不时地给爷爷夹菜,说“爷爷你吃!”一碗红烧肉大概是他的最爱,吃完饭,我把剩下的红烧肉给他打包带上了。 回到家里,拿出那包南瓜子,发现上面贴着一个标签,上面标着:20元,原来爷爷是专门买给我的...... 爷爷偶尔会给我打电话,接起来却是小锋的声音,问我:阿姨,你最近过的好不好?阿姨,等我们出来了,再来看你....... 好几次,爷爷打电话说在车站等我,问我方不方便过去。等我赶过去,颤巍巍的双手总是递过来一袋东西,一看,尽是田螺、田鸡这些山间的美味,我推回去,说下次不要给我了,多留一些给孩子补一补,爷爷拍着我的手背,说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给你们,这些都是小锋和小辉的爸爸上山下田的收获,你就收下吧,谢谢你们了。 而小锋仍是跟在爷爷身后,眼光飘向别处,当我问他的时候,他才抬头回答我几句。羞怯的眼神总怕跟我对视,一对上就转开头看向别处。简单聊过两句后,爷爷就会催促我回去,说我忙。从坑底乡来县城的班车,每天只有四五趟,每次,他们总是在车站等着我,等我收了东西,他们就在车站等待下一班回家的车。 再次去小锋家,他们已经换了租住的地方,还是木头房子,外观上看甚至有些倾斜。小锋的身高已经超过我的肩膀了,也比从前开朗了,问他成绩好不好,他只会躲闪着回答:还可以。小辉长着张小圆脸,说完话就抿着嘴,他也跟着小锋叫我阿姨阿姨,我总是听完就不自觉地笑了。 当我们把小锋和小辉的助学款交到爷爷手里的时候,爷爷拿在手上总是很久没有收起来,他的双手依旧颤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笑起来五官都皱在一起,嘴里还是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你们! 当我再次接到电话,时间已经是2018年了,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号码,是小辉的爸爸打来的。他告诉我,爷爷重病的时候,打电话把他叫回来,跟他说,我再不能帮你们照顾孩子了,现在你们要靠自己了。小辉的爸爸已经辞去了温州的工作,回到坑底,爷爷现在已经走了…… 爷爷走的时候,叮嘱他一定要来看看我,他说爷爷走之前,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操办后事的所有的东西,一点也没让孩子操心。 我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眼前出现的都是爷爷那张带笑的脸。 问起小锋,说小锋也已经跟着姐姐去温州念中专了。 这一场止于无声的告别,爷爷去了他终究要去的地方。小锋,羞怯的小锋,开朗的小锋,也终将走向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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