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杂文报》精美杂文摘选

明正

还能骗孩子多久
禄君莉

    女儿今年六岁，上小学一年级，最近迷上了网络游戏———摩尔庄园，女儿一口气买了四只小拉姆，给它们买吃的，穿的，用的，拉姆心情不好时，还买了足球给它们玩，拉姆生病了还为它进行爱心祈祷并学会配制药水，乖乖，俨然一个优秀的“监护人”。看着女儿“言必称摩尔”的沉迷的样子，猛然想起时下那些不知悔改的网瘾少年———厌学、早恋、离家出走等等，最终变成了“问题少年”，再想想这些网瘾少年后面泪水涟涟的家长，我不禁吓了一哆嗦。好在女儿小，女儿只管玩，玩游戏时都是我开机，联接网络，搜索游戏，对于这个过程她漠不关心，所以，女儿想玩游戏时，我不想让她玩就说今天联不上网，然后煞有介事地打开网络，不信你看，女儿一看果然无法连接，就一脸失望地离开。只有我想让她玩了，才会把网络连接上，主动权牢牢控制在我的手里，不免自鸣得意。一天，同事抱怨孩子玩游戏成瘾，管都管不住。我不无得意地把自己的这招亮了出来，没想到同事“切”一声说：看你还能骗孩子多久？我哑口无言。
    女儿从上幼儿园开始，就知道了圣诞节，知道了在圣诞夜会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从遥远的地方赶来，给孩子们分发小礼物，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为了呵护女儿心中这份美好的童话梦，我一直乐此不疲地配合着扮演圣诞老人的角色。每次看到女儿拿着礼物的兴奋样，我都在心里暗笑道：小傻瓜，真正的圣诞老人就在你面前呢。今年圣诞节，女儿照例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照例还是兴奋，突然“咦”了一声，端着礼物，慢慢读着“益友商场”，我一惊，原来，由于我的疏忽忘了把盒子上的标签撕下来，我暗暗观察女儿的表情，没想到，女儿的疑虑只有几秒钟，之后就兴奋而得意地大叫，妈妈，我知道，今年圣诞老爷爷是在咱们这里的商场买的礼物！说着还指着标签给我看。我暗想：好险！转念又想，还能骗这个“小傻瓜”多久啊？
    前几天老朋友组织了场家庭聚会，酒足饭饱后，有人提议去KTV唱歌，于是我们又带着孩子转战KTV，唱得正欢时，包间的房门轻轻开了，进来一队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陪歌女，沿着墙根一溜排开，女儿眼一亮，大叫“快看！好漂亮的阿姨”！我们一愣，面面相觑，还是老朋友反应快，果断地挥一挥手，陪歌女就鱼贯而出，我们继续我们的节目，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女儿不一样，她的心思完全在“漂亮的阿姨”身上，不停地问：妈妈，她们是干什么的，妈妈，她们怎么穿那么漂亮？妈妈，这么冷她们穿那么少，会不会感冒得甲流啊？我搂过女儿说：宝贝，她们是模特，准备演出呢……女儿貌似懂了，使劲地点了点头，我叹口气，不禁又想起同事的话：还能骗孩子多久？

明正

都是良民
周华诚

    那天坐火车，在富有节奏的响声中昏昏欲睡，忽然被一阵喧闹吵醒。转头去看，车厢中间围了好几个人，正跟穿着制服的列车员大声地争论着什么。
    “你说小孩要补票，为什么我们上车的时候你不告诉我呢？现在你又说，要从起始站开始补，我们明明是中途上车的嘛！”
    这趟车是慢车，车厢里挤满无处落座的民工、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充满汗臭、脚臭和方便面气味。列车员站在过道里，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要是查出没有票，就必须从起始站开始补，这不是我一个人说的，这是铁道部的规定。”
    中年乘客脸涨得通红，语气越来越激烈，喉咙也越来越响：“你们就是欺负我们老实人！我也不是说不补票。可是你现在才来跟我说，要从最远的那站补起，这完全没有道理！”
    似乎很多人都觉得中年乘客说的有理，附近两三排的乘客都站起来，帮着他求情，还有一个乘客站出来作证，说他可以证明中年乘客和孩子就是先前那个站上车的。可是，穿着制服的列车员毫不通融，说规定就是这样，谁证明也没有用。
    中年乘客就火了，站到了座椅上，吼了一声：“你们这样做跟强盗有什么两样？我们都是良民啊！”
    那一瞬间，我被这句话震住了，这话里，有多少无奈、辛酸，和多少隐忍、伤痛呀。被生活逼压到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吼出这样一句话呢？
    我想起我的父亲。
    他一辈子都是一名农村电工，为国家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去年，上头单位里的一纸通知，让他提前退休了。我父亲就很不解：明明自己的退休年龄还没到，这两年单位的效益刚刚好起来一些，怎么单位就像甩包袱一样把他们甩掉了呢？
    父亲去县里询问，县里的答复是“不该退”。按照《劳动法》规定，确实不该退———这是县上领导的答复。再去市里问，市里的人也说，不该退。可是一趟趟跑下来，父亲却徒然花了路费，没有任何人承认这件事是他们做错了。
    跟父亲一样情形的，还有好几位老电工。他们知道我是记者，平常都在为别人打抱不平，就怂恿我父亲叫我帮他们讨一回公道。我呢，找了律师，也找了很多部门和单位，还写了调查材料投到更大的媒体去，结果呢？还是白忙一场。
    实在没法子了，我带着一丝希望去找律师，律师认真研究了两天，答复我说：“这事，虽然你们在理，可是你们跟单位去打官司，能赢的机会不大，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我至今记得父亲仰天长叹一声：“原来天底下，对错都是讲不清的……我们都是良民啊！”
    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新闻。2009年11月13日，成都某个城管执法局在强拆唐福珍、胡昌明家的3层楼房时，与唐、胡家人发生激烈肢体冲突，唐福珍最终以自焚方式抗拒拆迁。
    唐福珍自焚前不停地用喇叭向下喊话：“你们退下，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否则我就要自焚了！”这个时候，执法官员派人往阁楼天台上爬，想要制服唐福珍。唐福珍被激怒，自焚。据唐福珍曾就医的医院一位知情人士称，唐福珍在治疗的过程中有强烈的求生欲望，非常配合治疗，在其多年的行医经历中很少见到有生存意志这么顽强的。在入院治疗16天后，唐福珍最终没有撑下去，于11月29日去世。
    写这篇文章时，2010年已经到来了，如果要说一个新年愿望，我是真的希望———让良民可以好好地生活。

明正

机器时代的退路
许锋

    母亲怕我们开车。她是怕车。
    退休前母亲在医院工作，三天两头看见出了车祸的伤员被抬到医院的情景，那副惨状人见了断断是再也忘不掉的。有的是行人被车撞了，有的是摩托飞车手撞到了道牙子上，有的是汽车们互相撞了。都好不到哪里去。
    很早时候，母亲就不让我骑摩托车，后来又不让我开汽车。但我骑过摩托车，骑得很小心，没出过什么事。后来又学着开汽车，母亲听说后非常担心，我和她几天不通电话，她就心惊肉跳。
    车不难开，油门一踩就窜了；难在开好，“左右逢源”。谁不想好好开车呢，别“擦”东西，别碰人，别追尾，别爆胎，一路平平安安。但有时别人会追你的尾。有一天，妻子开车去接孩子，路过十字路口时，碰上了红灯，所有的车都停下来等绿灯。妻子后面跟着一辆泥头车，当绿灯亮时，妻子起步稍微慢了一点，车几乎没动地方时，泥头车司机已一脚油门，追了前车的尾。妻子被猛地“颠簸”了一下，吓了一大跳，赶紧挂空挡，刹手闸，下车，一看，惨了，车的整个后屁股都被泥头车“吃”掉了。妻子刚拿上驾照，遇到这事没什么经验，泥头车司机也下得车来，满嘴说的是妻子听不懂的方言。
    后来交警来了，泥头车司机还想辩护，交警一瞪眼，人家的车都没动地方，你还辩解的哪一门子！泥头车司机负了全责。
    车被撞坏了，就得去修，自己掏钱修和等别人给钱修，那根本就是两回事。你得耐着性子等。
    没车时，特羡慕有车的人，有车多好，风不怕雨不怕，夏凉冬暖；有了车，开了一段时间后，新鲜劲过了，觉得就那么回事。但现在突然没车了，又感觉空落落的，似乎很多事情都要停滞下来，比如接送孩子上下学，没车根本就不行；比如工作加班加点，没车晚上就没法回家；比如出去办点事，没车简直寸步难行。没想到人成了“守车族”。
    更显而易见的是，自从有了车，我们走路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无路可走”，隐隐感觉大腿发困、麻木；开车时，腹部的肌肉长期处于压缩和弥散状态，久而久之，增肥增厚；油门一踩，距离不是问题，没几个月时间，居然跑掉了一万多公里，吃喝玩乐的支出明显增加。
    没车了，我们又恢复了走路，早上，我们仨提早出门，边走路，边背诵唐诗宋词，既锻炼了身体，又增长了知识；没车了，也就不去外边应酬了，自家做的饭，又好吃又健康，还省钱；没车了，也就相对安全了，见着车躲着走，精神也不再那么高度紧张了。
    马路上的确有不少“杀手”。妻子是正规驾校“学”出来的，但她在驾校学习期间，真正上路练车的机会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总路程大约只有一百多公里，速度不超过每小时60公里。我原来对“应试教育”体会不深，现在我知道，驾校办学的目的不是为了培养优秀的或者合格的驾驶员，而是使大家能通过设定的考试科目拿到驾驶证。妻子刚拿到驾驶证时，是不敢开车上路的。直至有了几个月的驾龄后，遇到车辆夹道相随的情形，还是腿肚子发抖，那情形，若是在偌大的自家的农场里开车放牧，技术是够用了，可惜，这辈子我也当不上农场主。
    教练所教的，都是让你如何应付考试；就像老师所教的，一般都是理论，置于实践当中，有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而有人可能偷偷学会了开车，技术还很好，但要是没驾照的话，那他就是非法驾驶。
    车被追尾无车可开的那几天，我们似乎又找回了失去的快乐。但我知道好景不会长，很快，车就会被修得完好如初，我们的腿会重新被车轮代替，我们的时间会重新稀释在燃烧的汽油中———机器时代，我们没有退路。

明正

为老家守一盏灯火
孙本召

    母亲住院了，父亲陪着，老家就空了。“老家，需要一个人看守。”我接到父亲的电话，车已在路上。
    寒冬的风像一只只耗子，钻进我的裤脚，肆无忌惮。夜色并未阑珊，路上，偶有回家的脚步。灯光，从不同的窗户格子里筛出，我仿佛听见了餐桌上餐具的呢喃。
    父亲和母亲，这时候正在做什么呢？母亲的吊水该输完了吧？她倚在床头的脸色红润了吗？父亲呢？他的背影好长，在城市陌生的街道上，父亲手里一定提着母亲最喜欢吃的水饺，热气不曾散去。父亲的脚步是那样的匆匆。“爸，来得及，地上的雪花还没有化去，当心路滑。”我不知道，我内心的呼喊，遥远着这凝重的夜色，父亲能否听到。但我知道，我想着他们，他们也和我一样想着我。
    家，到了。老家和夜色一样，我的心也和夜色一般。我从口袋里摸出父亲的钥匙。钥匙只有两把，一把院门，一把大屋。母亲的那把在她贴身的口袋里。母亲一直装着，钥匙在，家就在。母亲最不容易忘事，唯独这回，她非要带着那把钥匙，她怕自己忘了回家。
    院门开了。院子里一片黑郁。星光，离我好远，萤火一般。父亲栽种的风竹在风中摇曳着，竹叶低低地沉吟着。猫呢？母亲挂念的三只猫呢？我轻唤着：咪咪，咪咪……片刻，三条黑影窜了出来，在我脚边讨好地叫着。在这寒冷的夜晚，饥饿，并没有击溃它们的防线，没有一个逃兵。我的心里有了一丝温暖，当我们都不在的时候，是它们守候在这无垠的夜色里，原来，老家的呼吸一刻也没有停息过。
拉开大屋的灯，屋子里的一切从来没有这么亲切。奶奶的挂像微笑着，墙上的挂钟嘀嗒着，母亲的针线盒敞开着……我坐下来，坐在老家的灯光下，老家的气息随处可拥。老家，这么近，在脚下，在头顶，在怀里，在眼中，在心底。所有空间里的影像都一片，一片地翻开，所有喜怒哀乐都浓浓地聚集来，赶海似的，一波，连着一波，奔着我的脑海，汹涌澎湃。
    喂了猫，洗了脚，关了门，打开电视，和衣坐在母亲的被窝里，一种莫名的情愫潮涌而至。心，一秒，一分，一刻，一时，难以平静。脑子里，都是父亲，都是母亲，都是老家，他们交错在一起。我更像一根青藤，伸着自己长长的须，在他们的身边萦绕，攀登，伸展，向上。
    就这样，我恍惚着，迷蒙着，思念着，徘徊在老家的梦境里，直到，母亲亲手套的棉褥把我冰冷的大脚温暖，我的呼吸在宽大的房间里均匀而平静。直到，窗外的夜色被朝霞唤醒，一方斜斜的阳光穿过窗棂。
    望着地上暖暖的阳光，我知道，守候老家，就是守候着一份等待，守候着一种希望，守候着一脉亲情。守候老家，是一个人一生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临走，我撕下昨天的日历。今夜，我依旧会守候在老家的灯光中，倾听母亲和父亲遥远的叮咛！期盼着母亲的钥匙平安归来！

明正

成也朋友败也朋友
董树堂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玩摇滚起家的歌手臧天朔，凭借演唱一曲《朋友》而成名。他还先后开办过“朋友酒家”、“朋友迪吧”，朋友圈子越扩越大。然而，这帮形形色色的朋友，目无法纪，聚众斗殴，使他吃了官司，前不久被法院一审判刑6年，可谓成也朋友，败也朋友。令人不禁感慨系之！
    平心而论，六岁开始学弹钢琴的臧天朔，年纪轻轻就能在中国流行乐坛上崭露头角，还是有一定才气的。但臧天朔之所以成名，并非他唱得多么优秀，表演多么超人，而是他适时地唱响了《朋友》。想当年，在人们刚刚摆脱了极左思潮禁锢的社会背景下，在许多人经历了胡批乱斗、整人挨整之后，多么渴望理解、期盼友谊！“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我……”一时间唱出了多少国人的心声！臧天朔抓住了机遇，才一曲走红的。然而，号称老大的“臧哥”，本来就没有多么高洁的品行和良好的素养，比如朋友赞叹“臧哥太牛了”的根据，竟然是他“开车可以连闯红灯”。而他在朋友圈内的一些绯闻，更让人无法恭维。如此“臧哥”所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就可想而知了。唱了20多年《朋友》的臧天朔，却因未能参透朋友的真谛而栽了跟头。这样的悲剧难道仅仅出在演艺界吗？
    在我心里，朋友从来就是个神圣的字眼。我小时候就常听大人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一个朋友一条路，一个仇人一堵墙”……后来上学了、工作了，又从课堂上、书本中见识过许多名人大家崇尚友谊的故事，渐渐懂得了如何交友识人的道理。我喜欢交朋友，也交过不少朋友，感到是朋友使我排除了寂寞、收获到友情、得到了快乐。尤其在我遭诬罹难的时候，几位朋友的关照、资助，甚至受到株连而无悔，使我终生难忘。
    交友是人生的重要课题。其一，朋友是个大概念，具体而言则有好坏之分，即孔子所说的“益友”与“损友”。要想交到益友而不交损友，就应不断提高素质和品位。高质量的友谊是因两个优秀的人形成的。一般讲，真诚、博学、善良、厚道的人容易交到好朋友；其二，朋友的建立是以互相欣赏和尊重为前提的，朋友应该平等，互相平视。一方仰视、一方俯视的交往不是朋友。其三，打着“朋友”旗号的势利之交，最后成不了朋友，到头来还会互相指责“不够朋友”。“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斯言信矣；其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明朋友是变化的。交了益友越变越好，交了损友越搞越糟。应该学会识人、辨友，发现那些不够朋友的朋友要及时分手断交；其五，朋友是缘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群”就是由“缘”形成的朋友圈子。两人能否成为朋友，不可一厢情愿，而由各自的心性及其契合程度来决定。换言之，朋友随缘，不可勉强。
    “千里难寻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千金难买是朋友，朋友多了春常留……”人们大都喜欢这首歌。不错，做人要不忘老朋友，结识新朋友，到处都有好朋友。但这只是寄托了人们愿望的歌儿。现实往往不是这样的。人们发现，有人千金散尽广交朋友，却没有知心者；有人为了“好办事儿”结识了不少“铁哥们儿”，一样事儿也未办成。这是为什么？答曰：他们结交的多是损友而少有益友。记得有位名人说过：好朋友可以送你上天堂，坏朋友可能送你下地狱。教训多多，不可忘记！

明正

有些聪明永远不被仰视
马德汉

    更始年间，天下大乱。有一个人叫刘平，带着母亲逃难。一路上，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有一天，饿得实在走不动了，刘平只好把母亲藏在一个低洼地带，只身一个人出去找吃的。
    结果，他碰上了一伙饿贼，贼抓住他，要把他煮着吃了。他连忙跪地求饶，说自己是为母亲找野菜充饥而出来的，他恳请贼们能放了他，并且立誓说，如果能放他回去，让饥饿的母亲填饱肚子，他一定会回来，决不食言。
    群贼怜悯他的一颗孝心，放了他。
    刘平找到吃的并伺候母亲吃饱之后，便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禀告给母亲。他说，既然答应了人家，我就得回去。于是，拜别母亲，一转身，真的走了。
    另一个故事的主人公也是汉代人，叫荀巨伯。有一天，他听说朋友染病在床，于是，便到郡里去看望朋友。不巧的是，正赶上胡族入侵，郡里的人闻风而动，都四散跑光了。
    但荀巨伯没有跑。
    朋友劝他赶紧离开。他说，我怎能在这种危急的时候扔下你一个人不管呢，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我才不去做呢。
    胡兵很快发现了荀巨伯以及卧病在床的朋友。空空的一座城里，竟然还会有人在，这是入侵者万万没有想到的。胡兵很纳闷，问荀巨伯为什么不跑。荀巨伯说，朋友有病在这里躺着，我怎能丢下他不管呢。如果，朋友今天难免一劫的话，希望，我能代他而死。
    最耐人寻味的，是这两个故事的结尾：
    当群贼看到刘平真的返回来后，都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么守信的人，最后，群贼非但没有难为他，还恭恭敬敬地把他送走。而那些胡兵，当听完荀巨伯的话后，感慨地说，我们这是无义之师攻入了有义之邦啊。在愧怍中，胡族竟然退兵而去。
    倘若用现代人的眼光来衡量刘荀二人的言行，他俩属于那种傻得连弯也回不过来的人。然而，刘平以信立身，荀巨伯以义退敌，成就了历史的一段佳话，也赢得了后人永远的敬重。
    只可惜，我们周围，这样的“傻人”太少了，聪明的人太多了。这个世界的钻营、取巧、机关、陷阱、阴谋、暗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蝇营狗苟、狼狈为奸，几乎都是聪明人干的。是的，再宁静的尘世，也会被无数的心计搅扰得云残月破，鸡犬不宁。
    我们不缺聪明人，我们缺的，是像刘平、荀巨伯一样的“傻子”。聪明人营造出的，只会是越来越自私的内心以及越来越庸俗的世界；而“傻子”们构建的，却可以是立世的范本，是社会的底蕴，是民族的脊梁。
    一个民族，只有多有这样的人，才会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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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
阮直

    在我的心中最讲承诺的人就是古代那个叫尾生的小子了，这家伙宁愿被上涨的江水淹死，也不离开当初与情人约定相见的那个桥柱子。如今的男女约会，谁晚到5分钟，谁就要先发个短信过来，不然的话相见时的面孔就没了情人约会的表情了。要是晚到十分钟不给个电话，见到准挨骂。要是晚到半个小时，不打两次电话，仅凭当初的约定地点，保准见不到她了。
    有些人的抒情都是一种承诺，有些人的承诺倒像是一种抒情。经常承诺的人倒是不稀有，稀有的是竟然还有把承诺当真的人。医院对社会的承诺是“救死扶伤”，可他绝不抢在你付款之前抢救你。商家的广告按说都是一种理直气壮的承诺，可这样的承诺比打折商品水分还大。
    不兑现承诺的好像有个规律，越是想干大事的大承诺，越容易变成扯淡。大泽乡“拉杆子”时的“苟富贵，勿相忘”，杏黄旗下的滴血为盟，“忠义堂”前许诺的“大碗吃肉，大块分金”，“不成功，便成仁”的誓言，若不是戏耍别人也是忽悠自己了。彼此承诺的对象，最后若不发生个内讧，往兄弟的肋巴扇上插刀，来个兽聚鸟散也就算好结局了。
    那么，承诺是不是个伪命题呢？当然不是，倒是那些卑微的人，总是能兑现他们的承诺，我曾经读到过一个感人的承诺故事。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位汽车司机被困在郊外，他的汽车坏了。正当他焦急万分的时候，有一个骑马的中年男子路过此地，这位男子用马把这个人的汽车拉到一个小镇上。当司机拿出钱对他表示感谢的时候，这位男子说：“我不要求回报，但我要你给我个承诺，当别人有困难的时候，你也尽力去帮助他。”在后来的日子里，这位司机帮助了许多人，并且没有忘记告诉被帮助的人同样的这句话。四年后，这位司机又一次受难，被洪水困在一个小岛上，一位少年帮助了他。当他感谢少年的时候，少年竟然也说出了那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话：“我不要求回报，但我要你给我一个承诺。当别人有困难的时候，你也尽力去帮助他。”这位司机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当承诺没有私利的时候，承诺就不会失重，当承诺裹挟着功利时，承诺一定苍白。当爱的誓言就是爱情的时候，承诺才会掷地有声，当爱的誓言是为了男女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时，承诺就要有成本核算了。因为真正的爱是不需要回报的，但爱心却渴望传达，形成“心流”，彼此传递，这样才会温暖。如果说，每一句承诺的真情都是一颗珍珠的话，那么我们每个人一生恪守的承诺就是一条金线，用承诺把爱心串起来，这就是一条稀世珍宝的无价项链了。

明正

羞辱的力量
鲁先圣

    读高中的时候，我与弟弟在一个年级，我学文、弟弟学理。弟弟小我两岁，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但却极其好玩。相比而言，我却刻苦好学，尽管资质一般，在班里的成绩一直是最好的。在刚进校的第一个学期，弟弟在他的班里成绩还可以，但越往后越差，到了二年级时，他的成绩已降到最后几名了。
    当时教我们班语文课的周老师，同时教弟弟班的语文并任班主任。这个老师极其严厉，不苟言笑，由于当时在班里我的语文成绩很好，就格外为老师所关注，师生关系较之一般同学似也融洽得多。
    作为弟弟的班主任，弟弟成绩的下降，成为老师的心病。他多次找到我，分析对策，让我劝说弟弟，让父母多教育。但由于我与弟弟不在一个班，平时又极少回家，这些办法几乎没有什么效果。
    临近升高三了，同学们都在作最后的努力，还有一年考大学，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此刻的弟弟依然故我地学玩参半，成绩不见起色。我无数次劝说弟弟，他总是白白眼睛说，你搞好自己的学习就行了。我也别无良策。
    一天，老师叫我到办公室去。我去了，见弟弟已在那里。弟弟的眼睛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见我进来，老师对弟弟说：“你看看，你比哥哥少了什么，吃的穿的都一样，同时进校，你哥明年考大学走了，你却扛着被卷回老家去了，有脸回村，有脸见父母吗？我看你是天生的不可救药了，是不可雕的朽木，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你走吧，我要与你哥商量他明年报哪所大学的事。”
    老师怒气冲冲地一气说完，而后赶了弟弟出去，并猛地关上了门。我感觉到老师说得太重了，弟弟的自尊心会受到伤害，怕出现意外，就忙着要去追弟弟。
    老师制止了我。他说：如果他意识到了羞辱，就有救了。
    此后的几天里，弟弟都沉默不语，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玩了，全身心投入到了学习上。从那以后也不理老师，为此我批评他不对，他却对我说，士可杀而不可辱。
    弟弟十分聪明，他的突然发奋，导致了成绩的直线上升，当年我们双双进入了大学的校门，我们考到了一个城市，我进了自己喜欢的师范学院的中文系，弟弟考了自己喜欢的医学院。
    考入大学的那几年，我一直与周老师通信，但弟弟却从不与周老师通信，他说他从内心里反对老师对学生进行人格的羞辱。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阅历的增加，弟弟开始改变了。有一次，弟弟主动约我与他一起返回母校去看望周老师，他说，他打听到周老师要退休了。
    在一个落叶缤纷的秋天，我们双双回到了老师身边。多年不见，周老师的双鬓已染上了白霜，背也驼了，走路也有些蹒跚。见到我们，老师激动得热泪盈眶，而弟弟却禁不住哭了。我知道，弟弟明白了猛药其沉疴的道理。
    人格的羞辱，是人最脆弱的部分，也是人最刻骨铭心的伤害。但假如这种伤害，能够促发人的自省，则会产生不可遏止的巨大能量，使一个人走出原来的自我，重塑人生。

明正

书中一叶昙花骨
杨红筑

    二十年前，栽下一片昙花叶子，七年后，长得比我还高。
    它第一次开花在中秋月夜。月亮渐大，花苞渐次第开；月至中宵，花正饱满，洁白花瓣，长长的淡黄花芯，还有一层褚红色护花花瓣，大如中碗，浓香艳丽，整个阳台月光朦胧中异香扑鼻。凌晨月亮渐小、昙花缩小凋零。花期不超过六个小时。这第一朵花的生命，被我夹进书里。
    第二年它开了两朵花，第三年开四朵，后来就固定在七八朵左右。每一年中秋夜，我们邀请亲朋好友来家赏月赏花。喝着茶，惊奇地看它花苞变大，吐出芬芳；然后凋谢，如古时女子的长裙，红红白白的花垂掉在叶片边缘。
    城市里工厂很多，尘埃很大。夏季，我每周会用清水给它擦去叶上粉尘；冬季抬进家里，用温水洗涤，故它的叶片总是厚实油绿，泛着光泽。我猜昙花懂得这份呵爱的，否则怎会恣意生长，满满占据阳台一角。最后无人能抬动，因为它已长成一丛小灌木了。
    父亲要把阳台封掉变成小房子。养了九年的巨大昙花，只有送给六百公里外的亲戚。最后共渡的中秋月，昙花叶片边缘猛增了许多花蕾，竞相开有二十多朵，整个小灌木变得粉簇一团，香味史无前例地凛冽，让人在一米之内不敢亲近它。它最后一年的灼灼艳华，仍没得到父亲留下的恩准，倒凭添了我们的巨大失落。
    终于它被送走了。我怅然地想，冬季它一定立于户外与寒冷为伴，不会有人每周清洗它身上的灰尘，更不会在春天里，有人会放蚯蚓给它松土。它象一个受宠的孩子，一下跌进无助境地。后来亲戚说，第二天仲夏，昙花竟然死了。我愤怒：那么巨大的昙花，绝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多就死了！那一年的中秋，悲哀地看到月亮孤独挂在空中形单影薄。
    后来装修，清理中偶尔打开一本书，意外而惊喜地看到它第一朵花开的骨骼脉络，依旧淡淡异香，往事顿然历历在目，忍不住泪流不止：忽然懂得它离去前的中秋夜，开有二十多朵昙花，竟拼了生命的全部能量，来传递它殇情的花语，故以后的生命只剩短暂。它，是懂得感情与爱的，只是，我们当时不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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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为了孩子健康成长
武宝生

    古有孟母择邻的典故。而现代版的择邻故事却发生在当今的美国。
    侄女一家住在美国加州湾区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镇名翻译成中文，意思是“开满鲜花的幸福屯”。这儿，离硅谷和三藩市不远，住着不少高知华裔人士。华人的孩子在“幸福屯”小学占有很大比例。由于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华人的孩子学习刻苦认真，个个都能考高分，使整个小学的学习成绩格外突出，这在该地区是凤毛麟角，出了名的。用国内的话说，这是一座名副其实、出类拔萃的“重点小学”。
    不久前，我和老伴到美国探亲，在侄女家住了一段时间。侄女家旁是一户美国老住户。他们相处很好。侄女已有两个女孩，都很聪明伶俐。他们能为孩子有如此优越的学习和生活环境而沾沾自喜。
    那天，美国夫妇带着孩子来到侄女家，说，明天就要搬家离开这儿了，是来道别的。
    侄女有些吃惊，问，我们相处好好的，孩子们的学校又很优秀，为什么要搬家呢？
    对方说，正因为这座学校过分“优秀”，我们才决定搬家的。
    侄女问，为什么？
    对方这样回答，这座学校如老虎，我们和孩子都很害怕啊！
    侄女又不解地问，学校怎么变成老虎了？
    对方说，是中国的孩子个个如小老虎啊！学习一个比一个刻苦，考试成绩一个比一个突出，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受不了，孩子也很受压抑，严重影响着他的心理健康。想想，让孩子长期在高分同学的挤压下生活，他的自信心无疑会受到极大的挫伤，因而会导致悲观甚至是自暴自弃的可怕后果，这样，哪还能谈得上幻想和创新啊？这不把孩子给毁了吗？所以，我们要决定搬家，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孩子躲避这个紧张得如服苦役式的学习环境啊！避开，是为了孩子健康成长！这，请你们理解。实在对不起，我们也不愿意失去你们这样的好邻居啊！可是，孩子的事是大事，不得不搬家！请放心，我们会常来看你们的！
    听了这对美国夫妇的话，我、老伴和侄女一家人都呆了，心里受到极大的震撼。
    为什么要让孩子避开学习空气浓厚、竞争气氛激烈的学校呢？这在中国是不可思议的。在国内几乎所有的家长都在挖空心思地走后门、托关系、不惜重金、千方百计地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入重点学校去。似乎只有这样，孩子才会有出息、有前途，将来才会考上好大学。于是，将千千万万个孩子禁锢于考试至上、分数第一的小小笼子中相互拼杀！那么，孩子们的童真呢？孩子们的天性呢？孩子们的幻想呢？孩子们的创造力呢？没人顾及。
    我为我们的孩子深深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