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读，会意

明正

过年味道
牛凯

    进了腊月的门，便闻到了过年的味。

    都说年味淡了，其实是年味变了，但不变的东西也许永远不会变。在老家，每近年关，家家户户还要精心准备年货，买挂猪头下水，出爿新鲜豆腐，然后或炸或煮加工一番，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炸豆腐和肉，老家俗称“炸菜”。

    炸豆腐就是将鲜豆腐切成长宽约十厘米、厚约一厘米的薄片，直接下油炸至金黄。炸肉是将约五厘米长的五花肉条裹上面糊同样炸至金黄，有的家里还要炸些茄盒、藕盒之类，炸好后放进铺了层煎饼的笸箩里。因为过年这些东西用得多，所以每家都要炸上一大笸箩。

    炸好的豆腐和肉直接来吃便是极好的下酒和佐饭小菜，而最常见的做法就是用来炖菜。炖的方法很简单，先放点烀猪头下水的肉汤来提味，然后放些切成大块的白菜，此时便可加入炸豆腐，稍放些水便放到炉火上炖。切炸豆腐时有讲究，一般要斜刀切成不规则的三角形，切好后要能看到金黄色炸豆腐四周洁白的切口，据说是图金银利事。这几样东西都极耐炖，等火候差不多，再放上些炸肉，因为肉是熟的，只需等炸肉变软便可出锅，否则肉上的面衣脱落便失了品相，临出锅时再洒些切碎的蒜苗。如此炖制的菜盛出锅来，金黄的豆腐、软糯的白菜，咸香的炸肉，都饱吸了汤汁，还沾带着蒜苗的辛辣鲜香，让过年饱尝油腻的胃口为之大开。

    过年免不了要招待亲友，喝酒自然也少不了。当男人们酒意正酣，主妇便将菜先放在火上慢慢炖着，一边看着锅，一边闲聊着话，见男人们的酒已是不少，话也偏多，便将炖菜热腾腾端上桌来，还有一大盆热乎乎、煊腾腾的白馒头，顺便收起酒杯，男人们便知趣地抄起筷子，抓起馒头，大嚼起来。有酒有饭，敬酒劝饭，喝酒要实诚，吃饭不做假，这是做客的规矩，也是过年的讲究。

    在我的印象中，这道炖菜多少年来一直是这样的搭配和做法，似乎少了谁都出不了那醇厚味道。其它菜品好说，炸豆腐和炸肉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做，所以这道菜便带了年味。从小我便喜欢吃它，所以每次过完年回来母亲都要给我带上一些，但回到自己家里，却怎么也做不出那种味道。

    一次出差，当地一老友请我吃饭。我说不如去家里吃，虽麻烦但说话方便，吃着也实惠。他说也行，问我想吃什么。那里离老家不远，也近年底，我说就想吃点老家的口味，尤其那道炖菜。朋友说这好办，正好他也喜欢这一口，便马上打电话告诉妻子。当我赶到时，见他妻子正忙活着炸豆腐和肉，我这才想起来，这里不同于老家农村，而炸制的过程也实在繁琐，但朋友执意要做，说这道菜虽然平常，但吃着就是格外一个味。

    朋友忙得不亦乐乎，盘盘碟碟摆了满满一桌。那道炖菜端上来时我已经喝了不少，记得当时尽力吃了一些，却全然不知道什么味道。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吃不够的饭菜，倒是因为包裹了情感在里面，我们才会时常想起它。即便只是闻到那滋味，也会让你放下虚假，抛开纷乱，一头扎进久违的亲情和回忆里面，慢慢回味那些难以割舍的老家味道。正像每当吃到这道炖菜，便有了回家的感觉，便有了过年的味道，到处是喜庆欢笑，满眼是亲情围绕，如此，即便是几杯薄酒，也能品出醇香甘冽来。

    年关已近，又闻到家乡过年的味道了。

明正

不安的年夜饭
查一路

    那一年秋天，我父亲走了。临近年关，姑妈把我们姐弟四人召集到一起，做贼似地，背着我母亲。

    姑妈说，你们家今年过年少了一人，妈妈最伤心。是的，父亲去世，我们跟着哭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可母亲一直不能释怀。姑妈让我们表态，年夜饭时不能哭，一定要忍住。我第一个站起来保证：“我要是哭，我是猪！”姑妈笑了。又接着说，你们不能提“爸爸”两个字。我又站起来说：“我爸爸都死了，我还喊他干嘛？”一句话，让我姑妈大放悲声。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我的心收缩得像一只握紧的拳头。我至今害怕听到哭声，一声声像刀子一样切割，直到人心碎。即便一位陌生人在哭，我也会跟着流泪。

    时间一天天临近，悬念在心里慢慢长大。我记住了姑妈的话，一不能哭，二不能提“爸爸”。可是，我的两个姐姐和妹妹是否能做到呢？有没有另一种意外让母亲触景生情呢？一天天想着，让我对年夜饭既紧张又害怕。甚至心生埋怨，何必搞什么年夜饭这么个庄重的仪式呢？

    年三十到了，一家都低头干活，母亲围着灶台忙上忙下。一家人不说一句话。我在揣测着，母亲的感伤会何时爆发，又会爆发到什么程度？

    远处鞭炮声响起。天暗了下来，风卷起地上的浮雪在灰暗的黄昏旋转升腾。母亲抬起身，辨听了一会儿。突然说，孩子们，把你们的“爸爸”请进来。母亲并不忌讳提到“爸爸”这两个字了。我们开始“请”，这是一种古老的祭奠仪式，摆上酒杯和筷子，朝着门外喊几声。

    回头看，母亲脸上竟然是笑。

    心里那只“握紧的拳头”摊开，我感到轻松和快乐。围坐在温暖的桌边，母亲说，你们的爸爸在这一年去世了，我们大哭了一场，可我们还要继续生活啊。母亲引导我们看到了生活美好的一面：国家这一年建设多快啊；母亲的学校周围失学的孩子越来越少了，自己每月的工资加了二十多块钱；大姐这一年参加了工作，评上了先进工作者；二姐顺利地考取了高中；我考了全班第一，拿回了两张奖状；妹妹的黄发已扎成了小辫，不再整天嚷嚷着要糖吃。

    一家人说着，笑着，都流下了泪水。欢欣之泪，用以告别那些痛苦和悲伤，告别一年来阴沉的心情和布满阴霾的日子。是的，我们还要生活，不必再去温习业已销声遁迹的苦难，不再让它成为幸福和快乐的杀手。

    第二天，打开门，新一年到了。春光拥进屋内，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明正

给父母一串钥匙
魏得强

    奋斗到城市的第三年，我们按揭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虽然楼层高了一些，面积小了一些，但我和爱人心中都溢满快乐和幸福。

    首付是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说起来惭愧，我父母是地道的农民，供应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上学、结婚，两位老人除了腰更佝偻一些，再也拿不出一分钱资助我。

    住进新房的那天，父亲从几十里外的老家赶来祝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只杀好的鸡，冬天里母亲腌的一坛咸菜。然后从衣服的里层剥出来一个纸包，原来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三千块钱。看我拿住了，父亲这才新奇地这屋走走，那屋站站，不住地夸我：“这下好了，我儿子是城市人了。你赵毛叔经常来城里儿子家住，一住就是两天。呵呵，他要是再炫耀，可不敢当着我的面了。”

    我把酒菜备好，给父亲敬了一杯：“爸，这也是你和妈的家，闲了就来住，那间房，是专门给您二老准备的。”

    看父亲高兴地抿嘴喝酒，我心中虚虚的，只有两室一厅，女儿要住，还要当做书房，哪里还腾得出来父母的位置呀。

    我知道父亲也没当真，就继续喝酒。这时，妻子走了过来，给父亲倒了一杯酒之后，手里变出了一串亮闪闪的钥匙，放在了父亲的面前。

    这是干什么呢？看我们父子疑惑，妻子把钥匙又放进了父亲的手中，笑着说：“这是咱家的钥匙呀，我们俩每人一串，这一串是你和妈共用的。”她继续对父亲说：“这是楼下的，这是防盗门的，这是卧室的……”

    父亲显然没有思想准备，躲闪着说：“那怎么行呢？我又不是主人，再说，我和你妈一年能来几趟呀！”

    妻子笑得更加灿烂了：“来一趟也是自己的家呀。我和阿强经常上班不在家，来的时候直接打开房门就行了。”

    看着妻子，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给父母一串钥匙，是对我最大的尊重呀。看父亲把钥匙收好，能想象得出，他腰杆挺得直直的，手拿钥匙对赵毛叔说：“这是我城里家的钥匙。”

    父亲走的时候，我们送他，夕阳下，他的脸微微透出酡红色，腰杆似乎直了很多，他把钥匙在口袋里按了又按，小声对我说：“这下可好了，再给你们送东西，就方便多了。你不知道，你赵毛叔上个月给赵刚他们送白菜，找不到赵刚，进不去屋，在门口呆了大半天不说，还差点儿被小区保安当贼捉了呢！”

    望着父亲，我忽然脸红了，原来，父亲接过钥匙并不是为了炫耀儿子。

明正

08一点点
周国勇

    盘点已经落下帷幕的我的08年，有喜有忧，有得有失，归纳起来有几个一点点：

    工资稍微涨了一点点。08年有幸晋升中级职称，工资涨了一点点，工作积极性高了一点点，每天心情阳光了一点点。毕竟钱这个鬼东西谁都想爱它多一点点。

    经济负担增加了一点点。父亲远在农村老家，年老体弱，已经不能自食其力，按约定，每个月往老家汇去一点点。略表孝心一点点。

    稿费增加了一点点。写稿数年，笨猪也会炼成精。上稿多了一点点，汇款单也就来得密了一点点。往返邮局的次数多了一点点。

    提成多了一点点。以往稿费全部被黄脸婆无情没收。现在她也讲究人权了一点，善心发了一点，规定以后稿费四六开，我四她六，心虽不服，但是聊胜于无。

    名声大了一点点。隔三岔五收到样报样刊，谁敢再言咱是个窝囊废？在事实面前，不服也得服。以往不鸟我的同事都对我另眼相看了一点点。领导见了笑容也多了一点点。

    疾病多了一点点。长期熬夜长期正襟危坐电脑面前，眼圈黑色素多了一点点，身体大小毛病也多了一点点，中药西药保健类药也多吃了一点点。

    电费开支多了一点点。视力因写作而下降，所以不管白天黑夜写稿，只要光线不够就开灯，电费自然就多了一点点。

    水费开支也多了一点点。身体有病，病中顿悟，身体乃继续领取稿费的本钱。自觉锻炼的意识就提高了一点点。每天坚持长跑半小时，弄得像个落汤鸡似的，洗澡加上洗衣服，水就自然用得多了一点点。

    炒股亏了一点点。一年前牛市，看着别人疯狂砸钱，眉开眼笑赚钱，经受不住金钱诱惑，去尝试了“股海”深浅。可是尝到的尽是倒贴的苦水。所幸投入不是很大，亏本只是一点点。教训也得到了一点点。

    神经了一点点。人到中年，记忆力衰退。而且脑瓜子里时时琢磨着如何写作，健忘就多了一点。比如做饭炒菜，常常忘记关煤气，满屋臭味。妻子呵叱，儿子讽刺，所以每回关气口中常念念有词“关气！关气！”家人都笑我神经兮兮了一点点。

    儿子的要求多了一点点。今天玩具明天跑车后天MP4，花样百出，穷于应付。哎———！养子方知父母恩啊。

    家庭关系和谐了一点点。相比结婚初期经济拮据，两口子常常为钱吵得面红耳赤，现在和谐了一点点。因为工资涨了，物价跌了，外快有了，应付起来不那么吃力了，妻子也就温柔了，家庭关系也就不再剑拔弩张了。

明正

书是红颜知己

文 / 荻祝

    还是在老家的时候，读过的书收集起来做一个书架摆上去，临窗一桌，侧边一床，每每走进去，总被淡淡的书香浸温。常拥被夜读，不知东方之即白。

   那是十几年以前的事儿了，与母亲两人，种一点坡地，喂个猪、养点蚕，闲闲的日子闲闲的人。时间由我自由分成数个小块，随时进入任意空间。可惜这样的日子不能常常的拥有。

    时光如梭，转眼间儿女忽成行，记得少年骑竹马，翩翩又是白头翁，曾经的意气曾经的梦，都化作日复一日的唠叨。工作之余的一点可怜的时间，全被柴米油盐和小女的尿布填的严严实实。小女刚刚不用尿布，可你刚给洗的脸、换的衣服，转眼间已成泥猴。要想不常常的洗，就的给定许多的规矩，这不准、那不准，而这些规矩要执行下去，谈何容易，不停的、一次再一次的声明，常常弄得声嘶力竭、暴跳如雷，亦不能两全其美。就是既要声嘶力竭，又还要常常的洗。

    这样的环境，坐下来看看书，好像是很奢侈的事儿。天地良心，我绝对是一个爱学习的人。可是放下妻子儿女不管，而去奋斗那些崇高而伟大的事儿，应该是大丈夫的作为。揽镜子照，并不能看出有成为大丈夫的迹象。若是好丈夫，或许奋斗奋斗还有些可能。好高骛远是个贬义词，这一点我要注意。

   看书不能常常，又居无定所，存书更不可能。不仅不能存，就连原本死心塌地随我流浪的书也都逐步渐次地开了小差。零三年一次洪水，我们一家坐船从密密的电网里爬出，人虽有惊无险，可那一点点可怜的家底就随波逐流了。我不能不感叹人情淡薄，世态炎凉，大限来是各自飞了。正如那初恋的情人，那样的那样的爱她恋她，她仍只潇洒地挥一挥手，悠然而去，不用回头。最让人痛心的是曾牵着手走过的那段坎坎坷坷、相濡以沫的岁月。相信他们的离去是一种无奈，或者就更本是没有足够的呵护更或者是对有可能出现的负担的逃避而作的主动放弃。无论是何种原因，其结果都一样，失去的点点滴滴都是珍贵的、令人痛心的。特别是在那个年代里，你根本看不到盗版书，封面一律恬静、慈祥，印发精美。许多的小人书上的精彩画面，历久弥新，历历在目。回忆起来，如醉如痴。现在的市面上你绝不能买的到。所以淘汰的、流失的东西未必就不是好东西。嗳！古往今来，流失了多少好东西。

    小女们已经在装模作样的在看书，我便更不能买书回家，倘若买了书，你就的提心吊胆，藏着掖着，可一不注意已在小女手上，封面已不见踪影，扉页倘剩一角。

    看书既然难得，存书条件又不许，倘有时间便在书店里转转，省钱省事儿，一举几得。

    安康老城西大街东头有一新华书店，大门敞开，得空进去站几个小时。店里的书内容全面、货真价实。偶尔有店员走上一圈，很婉转的重复一句话：选好了在门口缴钱噢。聪敏的人很是明白，虽然大可以装作不聪明，然而在下一次再想去的时候，总有心理障碍。幸好近几年来，随商业的蓬勃，各超市都辟有书架，也有的在书架上贴着“看书勿过五分钟”“请不要长时间翻阅”的标语，但这比起店员变着法儿赶着走要容易接受一些，而且大都没有这些提醒，并且冷暖空调伺候，有的还放得有凳子，然而我从来没好意思坐过。

    一段时间人在旬阳，也到新华书店看书，一次书店顾客寥寥大约就俩人儿，店员用慢慢的步子，漫不经心的样子直走到你的面前来，对着你的眼睛，用旬阳特有的方言说“选一下噢，选一下”。当时脸就热了，下次再也不去了。到别的地方去看一看。而别的地方盗版居多。看盗版书总如吃米饭时嚼着了沙子，总硌得牙痛。这样的经历是痛苦的，我就有一颗槽牙曾硌掉了一块。当时是硌破了没掉，去看牙医，医生拿一个镊子，命我张大嘴巴，用尖捅一捅，再用把捅一捅，然后下结论拔了。于是裂掉的一块去掉，还要把牙髓也拔掉，经历就是一场噩梦。所以盗版还是能不读就不读。所以旬阳，甚没好感。辛亏不常在那鬼地方去。

    如此这样，我的游击战术练成。然而这样的读书想成为大学者那是做梦，辛亏我也没有梦想成为大学者。大学者除了后天的这这那那，先天的最不好忽视。譬如李白，就未必头悬梁、锥刺股，譬如杜甫，一生都在为肚皮奔波，能有多少时间读书。我辈既然后天补不成，先天又显然不足，大文人学者是当不成的。所以艰涩难懂的皇皇巨著必须小心翼翼的绕过，堆满书架的畅销的、励志的书一定要毅然决然的拨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什么意思呢？以有限教劲于无限，鸡蛋碰石头，危险啊！既然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我们何不悠悠闲闲地走。所以我之读书总只拣哪能就茶、能下饭的浅显易懂的来读。

    书是红颜知己。开头是外表，要有吸引力正文是人格，要有魅力；结尾是情趣，要有活力。倘看了开头只盼正文好，看了正文但求结尾出人意料，待到看了结尾，依然大失所望，知己就会变成陌路人。

明正

且做个庸人又何妨

文 / 荻祝

    有那么一天，柳宗元先生忽然对一个叫李赤的人产生了兴趣，这个人不顾亲友的劝解三番五次的把头往粪坑里扎拉都拉不回来，非要淹死在屎里不可。柳先生对他的事迹作了记载并评论：“李赤之传不诬矣。是其病心而为是耶？抑故有厕鬼也？”“一惑于怪，而所为若是，乃反以世为溷，溷为帝居清都，其属意明白。”说他是因为“一惑于怪”而导致的“病心而为是”的。
    “今世皆知笑赤之惑也，及至是非取与向背决不为赤者，几何人耶？反修而身，无以欲利好恶迁其神而不返，则幸耳，又何暇赤之笑哉？”这个作为也实在够惊世骇俗的。然而在现实社会中“以欲利好恶迁其神而不返”者“几何人耶？”再回头看看我们自己，“又何暇赤之笑哉？”李赤也并不是一定要把自己淹死在屎里，只是因为屎里好像“帝居清都”并有一个“妇人”。是因为幸福而“不返”的。 这当然只是一个故事不会是真的。若果然有一个人勇敢若此，勇虽勇矣，我们却不知道是该钦佩还是该恶心了。王小波先生对此有精辟的见解：“有些人秉性特殊，寻常生活不能让他们满足。他们需要某种极端体验：喜欢被人捆绑起来，加以羞辱和拷打。”但王小波的结论是“一玩就把自己玩死，这可是太极端了，没什么普遍意义。”他还觉得“人不该淹死在屎里，但如你所知，这是庸人之见，和李赤先生的见解不同——李赤先生死后面带幸福的微笑，只是身上臭哄哄的。”我同意他的见解而且对他的结论也一并同意。
    去年夏天，我的一次横渡汉江自以为是我生的一次壮举。五月的水，竟也彻骨的寒，从江北汉江大桥东一百五十米处下水，直漂到东堤边上才上岸，全身发紫，踉跄回家，三床被子捂了一个小时才缓过来，有经验的人士分析如下，下水位置不对、第一次心理紧张、体力消耗过大。 回头拿出去跟朋友们显摆，朋友们大都淡然。最让人气不忿的是老婆竟然责怪了我。正如李赤的行为想要被世人理解，看来还得要一个过程。在这个世界上，持长头发的妇人之见的人总不会是少数。我的壮举至少还不至于“臭哄哄的”，而且也不至于就死。说我莽撞纯粹是误会且又不是“以欲利好恶迁其神而不返”者。所以我还是时常暗自得意、沾沾自喜。能人挑战极限，庸人挑战自我。不会是王小波的意思“太极端了，没什么普遍意义”的吧？如果这都“太极端”的话，那么要如柯受良的飞越黄河，如汤唯、梁朝伟的脱光衣服露一把屁股和乳房相比较或许柯、梁等人更不具备“普遍意义”了，虽然不至于“臭哄哄的”，可总有一点像“病心而为是”，有一点“太极端”。虽然我们对于艾滋病、同性恋能做相当的理解，然则我总想这些东西还是不可以大力的去提倡，正如我们可以理解李赤先生只追求幸福的办法，可你不能否认这毕竟还是太有点“臭哄哄的”。我之比于柯受良有如蚍蜉比于大树，差之甚远也。然而后来又出了个杨利伟飞得比柯受良还要高还要远，这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心里憋屈，有的人会比我更憋屈。 我又想起老婆的话……当我们在打算做某一种体验的时候是否先想想家人们、朋友们的感受？ 在多元化的今天，社会多元、思想多元、价值多元，所以勇敢该如何定义，我辈茫然。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一句话只适合于用在治疗无望、死亡又无期的病人身上，梁朝伟、柯受良之流大约认为活得太赖，所以大胆跨越重重障碍、昂首走出的惊人一步，他们宁愿死得不好一定要活得不赖，给这话作个反证。所幸他们还没有“一玩就把自己玩死”。我真心希望他们能因此把他们太赖的生活有一点点的改观。如果改变不会很大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死”还是有些得不偿失的。这种体验有别于以往那些女性因非自愿而失去贞操就上吊、有别于那些蒙受了不白之冤无法洗清就跳崖、有别于伊拉克、巴勒斯坦那些被强势所压迫无法奋起而绝望的人们所采取的“人肉炸弹（虽然没有我们董存瑞那样堂堂正正但也够大无畏的）”的办法有大的不同。他们是被逼无奈的。办法虽然可谓是极端但总是可以理解的，决不至于是“病心而为是”。 生活无一不是沉重的。只有轻松得去面对才能举重若轻。我们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对比如象唐僧，十七年，一个人为取伪求真西行取经；比如像董存瑞，不是为了证明个人清白、不是因为生活不顺，而是为了民族的尊严；比如像杨利伟为科技事业等人的大英雄、大勇敢作为由衷的景仰，愿它们永远的活在我们的心中，在好死于赖活之间他们会告诉我们该如何抉择。其实我们不该赖活，也不必好死。做不了英雄就做不了英雄吧，且做个庸人又何妨。

明正

人生幸福及享受
文 / 傅文斌

    闲来无事，或心绪不宁的时候，我爱随手翻看一本书，总能开卷有益。真的是打开一本书，仿佛打开了一个灵魂一样，那里面有超拔人生的万全良药。
    那天晚上，我先是看了一会儿电视，连续换了几个频道，也没有可看的节目，便关掉电视机躺在床上，信手翻开林语堂先生写的《生活的艺术》，不经意地看到了这样一句话：“生活的智慧在于逐渐澄清滤除那些不重要的杂质，而保留最重要的部分——享受家庭、生活文化与自然的乐趣。”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使我对人生幸福及享受有了新的感悟。
    我这新的感悟是，人生的幸福与否，关键看你会不会享受。尽管人人都期待生活幸福，但许多人并不知道如何获得幸福。他们缺少的并不是获取幸福的方法，而是享受幸福生活的能力。
    于是我想起数日前在报上看到一篇随笔《这家……另家……》，其大概内容如下：
    这家、另家两对年轻夫妇为邻，皆是三口之家。这家有娇生惯养的宝贝儿子，另家有疼爱有加的伶俐女儿；这家住豪华的两层小楼，另家住矮人一截的普通平房；这家男人做生意一年能挣几十万，另家男人在一般企业上班，一年下来也就万儿八千的；这家吃的、穿的、用的皆为一流，另家吃的是家常饭，穿的是普通衣，家中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21寸的彩色电视机；这家女主人穿金戴银，浑身珠光宝气，服饰华丽，另家女主人则是朴实无华，难得穿一件新衣裳，首饰更别提了。在外人看来，这家与另家一高一矮、一富一贫，作为邻居反差太大，极不和谐。
    实际上两家的生活究竟如何呢？这家男主人满脑子装的都是金钱，什么亲情、友情、夫妻情、父子情全不当回事，夫妻俩常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停，有时还大打出手，孩子的哭叫声夹杂着玻璃碎片声不绝于耳。其结果必是男人摔门而去，留下可怜的女人一个人独自流泪到天亮，日子没有一天消停过。很少有人看到女主人露出笑容，却时常听到她无奈的叹息声。
    另家就大不相同了，生活虽不富裕，却也衣食无忧，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夫妻相亲相爱，从不拌嘴吵架，女儿也乖巧可爱，低矮的小屋里经常传出全家人快乐的笑声，其乐融融。出来进去的女主人一脸的幸福，显得非常满足，仿佛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虽然两家近在咫尺，女主人也时常相遇，却很少在一块聊天。有一天俩人又碰到了一起，这家女人一下子拉住另家女人的手，不无羡慕地说：你真幸福！我们家什么都不缺，怎么就没有“幸福”呢？“幸福”的感觉是什么？
    另家女人意味深长地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幸福，幸福是两个人最真诚的奉献和依托，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琐事的相互料理，彼此都做到了，你就拥有了幸福。幸福就是这样，很平淡，很平淡，需要我们细细地去品尝！
    这家女人听后，露出一脸的茫然，好像既惆怅又若有所思。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这家虽然很富裕，但却缺乏享受幸福生活的能力；那家生活虽不富裕，但却懂得怎样享受生活的幸福。在现实社会中，几乎每个人都认为，住豪宅开名车、大把花钱、吃山珍海味是享受。而很少有人留意骑车、散步、种花养鸟、亲朋相聚、与爱人相濡以沫……都是人生的享受。其实，享受和金钱无关，然而认识享受，全看我们有怎样的情怀。
    还是举例来说罢。美国有一位80多岁的老人，花费了17年的时间，缝制了一床拼花棉被。这床棉被在美国的民间艺术展中，引起观赏者极大兴趣。有一位记者采访老人时问：“用17年缝制一床棉被，你不觉得辛苦、寂寞吗？”老人回答说：“不，一点也不。这17年我每天都感到快乐和满足。用17年缝制一床棉被对我来说不是受苦，而是一种享受。”
    作家林斤澜写过一篇短文，说作家孙犁曾有一个出国机会，众人垂涎欲滴，但他轻易就放弃了，原因竟是：他不会打领带。其实，不会打领带只是借口，关键是孙犁没有把出国当做享受。孙犁的享受是什么呢？在他写的《书衣文录》里，有这样的句子：“冬日透窗，光明在案。裁纸装书，甚适。”
    由此看来，有什么样的情怀就有什么样的享受观。人生的享受有许多种，然而，现在人们的享受变得越来越趋同了，这也许是现代人生活中缺少快乐的根源罢。很多人都在不断地追求自以为是的一种丰厚，一种喧哗，一种灿烂，以为那就是幸福和快乐。于是，穷其一生去寻找幸福，追逐幸福，从来没有满足的时候，结果却忘了体味身边的幸福和快乐；一直在期待未来，却忘了享受此刻。也许，最终，他们可以收获些许名利，享受感官的快乐，却失去了内心的平和与那种不仰仗外物而得到的快乐。
    因此，我们有必要重新界定我们的选择，厘清对幸福生活所定的标准。每个人都有权过那种可以享受单纯快乐的生活，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肯选择。

明正

太浪漫尔！

文 / 带雨的云

    “浪漫”这个词引人入胜；浪漫的事，更会叫人家心里痒痒，好想念、好盼望的；浪漫的设想、浪漫的憧憬，浪漫的应允就更加动人心弦，令人魂牵梦绕、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入眠。 只是，年纪大些的人，走的路多了，过的桥多了，吃的盐多了，喝的水多了；或者说，因为浪漫的经历多了，上当受骗的经历多了，激动得不能入眠的日子多了，便会变得麻木不仁，不再动辄高兴得辗转不能入眠了，不再那么轻信人家了。 浪漫常常就是不同凡响。比如别人穿黑、蓝、灰一片，独谁一人穿得花花绿绿，便有人会称赞说：好浪漫呀！这只是“小浪漫”。
    文艺创作中的浪漫主义则是种文艺方法，指那些充满幻想的作品。因为对现实失望，于是幻想出一种大大不同于现实世界的理想。所以有人说，浪漫是在对现实无奈时，对生活的神化和理想化。 梁山伯与祝英台，是我国最有代表性的浪漫主义故事。现实不允许他们结成夫妻，于是幻想成了一对蝴蝶，日日相伴共舞。这可算是大浪漫。文艺家惠尔德说，文艺就是骗人一点也不错。他泄漏天机了。 文艺骗人不碍大事，大多数人都知道，作家作家，就是坐在家里“作”的。欣赏文艺作品的时候有了这个思想准备，是真是假便无所谓，当个旁观者评头品足，也勿需弹一滴泪水。
    这些都是“小菜一碟”。要是政治设想与经济指标也如同浪漫主义作品，坐在家里“作”出来，就会害得人家望眼欲穿，白白的得一场相思病。 浪漫之极则可称为想入非非、做白日梦。有成语“望梅止渴”和“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和“画饼充饥”是“浪漫”的“活学活用”。 “望梅”和“画饼”确实是有用的，但有个极限。离目标很近了，时间快到了的时候，确实能使人精神为之一振，一时间止了渴、充了饥，迈开大步往前奔。五十年前那次，听说有那样的好事，真弄得如醉如痴、朝思暮想，多么高兴，想快些“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假设万里之外才有梅林，五十年后才能画饼变真餅。能止渴充饥，激励人们快快往前奔吗？难。 听说有高级研究人员公布了个研究成果，到2050年人均寿命逾80，养老、医疗、失业保险覆盖全国人口的百分之百，人人月薪可以超1300美元。研究高手！ 如果往前推五十年，人们一定会相信的。老人们五十年前真的相信得太多了，什么二十年赶美超英……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说得人梦里开口笑。 假设是五十年前别人作此计划，不知道这些高级研究人员作何感想？当然，那时他们还在娘肚子里，轮不上他们说三道四，不如去问问他们的父辈和爷爷辈，听他们如何感想的。 等待五十年后的梅止渴，等待五十年后的饼充饥，太久啦！我喜欢那词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别说是五十岁以上的人，即便才三十岁，五十年后也该八十有几。既然“人均寿命”80，又既然有人“逾80”者，就必定有人不足80。到不了80的人可就要“望穿那盈盈秋水，蹙损那蒙蒙春山”了。 这是大浪漫，不甜、不苦、不辣，却酸不溜秋的，如果以百年二百年计，世界大同、消灭剥削、消灭战争、消灭贫富差别，岂不更加浪漫。 忆起一篇打趣的文章，比那研究成果还要浪漫：“金银多得没有人要，弃掷在垃圾箱里，清道夫装了一车钞票推到海边去烧毁，半路有人捧出一畚箕金镑来要倒进垃圾车，清道夫拒绝了。马路边站着的乞丐，提着大筐钞票，苦苦哀求，要送人，行人远而避之”。 浪漫如梦幻泡影，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不能看，只能在想象中回味，除了让人流涎吐酸水，何益？ 即便垂钓也要把香饵放在钩上，让鱼看得见闻得着；如果香饵放在口袋里，大声嚷：“来呀来呀，我口袋里有好吃的”，行吗？ 哪里会有那么多姜太公的，姜太公直钩钓鱼还不用香饵，更离水面三尺。我不相信那些高级研究人员有姜太公直钩钓鱼的本领。 一只狐狸与猪“打平伙”，告诉猪说要请它吃天鹅肉。猪问道：“天鹅肉在哪儿呀？”狐狸说：“正在天上飞”。猪虽然笨，也知道回答：“天鹅还在天上飞着，不是盘里的菜呢！” 三十岁以内的年青人便耐着性子等吧。记住，五十年后如果真如他们所测算，一定要感谢他们，提壶千年好酒，与他们共进晚餐，一夜到大天亮，一醉方休！ 这般许愿，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也嫌太浪漫了，会不会说：“食言岂能肥”，五十年后喝你的千年老酒，太浪漫了嘛！会不会还说；我自己便是高级研究人员，居然还唬我，拿我打哈哈，拿我开涮！

明正

尚古之风与社会大同

文 / 荻祝

    尚古，是我中华之传统美德。不信但看值钱的东西，无一不古。从古钱到古盆古碗以及古建筑一概称作古董，无不是越古价钱越高。于是，大家一哄而下，蜂拥钻到古墓堆里，在先人的尸骨里去找价值。找到了古董自然就有了价值。可古墓堆数量有限而古墓门又嫌小，行动不利落的人钻不进去，转而仿古。由于是“仿”，便难免有画虎不成反类犬者，也会有照着猫竟能画成虎者。倘能蒙混过关的，便也就有了价值。偏有学者爱较真，弄个放大镜左照右照，结果一律称为“赝品”。呜呼！辛辛苦苦，又白忙活了。
    然而如此创造价值，我总不以为是值得惊叹的。值得惊叹的到底还是盖茨。坐在办公室里，键盘上敲敲打打，就可以网上交流了、网上娱乐了、网上购物了、网上读书了、网上等等了。下一步就只等待更多的互联，比如能源共享、财富共享、幸福和快乐共享等互联工程的逐步展开。到那时，世界就大同了。这才是我们值得共同努力的事业。但那毕竟是下一步的事儿。目前这一步，我们必须要首先同意比如富如盖茨和穷如我类者之“大不同”的存在。所以我是不去掏古墓、仿古董的。从长远看，我坚持认为它无助于我们实现“大同”，就眼前看，也不见得就能使我富如盖茨。
    盖茨其实应该住好一点、吃好一点、喝好一点、睡好一点、等等好一点。大同世界毕竟还没有来。但也不可太过。因为盖茨的事业属于科学，是文化这个皇帝的一个下属，顶多算作诸侯，比于我们家的秦始皇，是差着辈分的。它不过一个公司，怎敌我偌大一个中国？它不过几栋别墅、几辆轿车，怎敌我阿房一宫？只是我家老秦的发展方向弄错了。盖茨以为取之于民的钱，如此挥霍还不得完，就换个大家比较认可的方式存起来。而老秦则越来越不像样子、越来越不成体统，大家终于火了，把他打倒，并放火把阿房宫烧掉。 阿房宫被烧，有违我国我民的尚古之风。但当时的人目光短浅，有什么办法？早知今日，就不必当初。勉却大家劳神费力再去仿古。只是今日之人不吸取教训，再拆民房，又矗高楼。若干年后，一定还要照今日民房之原样在盖回来的。即知未来，仍然今日，这我就看不懂了。试作解释，不知当否？曰无聊。有钱人富得无聊、无钱人穷得无聊。
    网上看了一个故事说有个徐阶，告老还乡时，金杯银箸，大宴乡亲，可谓富得无聊；有个穷乡亲想乘机偷走金杯，可谓穷得无聊。穷得无聊和富得无聊碰在一起，矛盾来了，怎么办？这个无聊的“大善人”所采取的办法是掩盖之，说金杯还在，不必找了。这无疑助长偷风，如何要得？我的看法是“大善人”怎不把金杯分给众乡亲？他的善良到哪里去了？众乡亲怎不“打土豪分田地”？他们的革命觉悟到哪里去了（这主要是毛泽东出生的太迟了）？这个看法比较反动，要不得。应该站在一个相当的高度上，替“大善人”的金杯保管着想，要“严肃批评”偷杯者；惩罚过后，再替乡亲想想，则要以个人名义送她一个金杯。两全其美、面面俱到，可谓高明。高明虽高明矣，只是乡亲偷虽未成倒也被送，也就心中暗喜。自己可以一而再，他人也可效之。如之奈何？如此行善，我有一比，比于牌坊与婊子不可共存，又不知当否？我以为，值此两难之间，就不必替穷人考虑。穷人没有金杯，那是活该。谁叫他没有当宰相？金杯者，以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穷小子们都有窃的动机，若一一满足，那富人还活不活？所以只要替富人考虑就得。发现有偷之动机者，牢狱伺候，改造之；发现偷者，立即逮住，狠狠打死，暴尸三日，枭首示众，以绝再偷。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做不到。一则没有“严肃批评”的资格，再则没有送金杯给他的能力。我有金杯，早就分给了诸位（真的）。我不想做大善人，所以我也没必要屋里多贮金杯，今天送一个、明天送一个，即吊了穷鬼们的胃口又换取了“大善人”的名声。我操心的是乡亲们，如何不早早努力？倘若当初努力，大家都做宰相，自家就有金杯，即不必去吃人家的宴请，又何至于提心吊胆的去偷？叹息！叹息！白白让人抓了个典型。
    尚古之风，既是富得无聊，则无利于我们未来之诸多互联共享之工程的发展，并阻碍了人类向大同社会的前进的脚步。对于古董，应止于科学研究，不必再蔓延到经济社会中去。一经提倡，便成流俗，尚古即成媚古。“媚”可不是一个好东西，比如奴颜媚骨、媚惑、崇洋媚外等，都是被咱们狠狠批过的。那是批的有理。因为人的思想一成定式，不批则不易转变。就如中国的小知识分子，不学古人只听说有古人，提起孔孟等等，如雷贯耳，立即肃然起敬，双腿就软了，觉得唯有匍匐下去方对得起先贤；提起四书五经，中国人立即就因此头可以高昂，觉得世界是靠着它才有的今天，而且未来，还要靠着它去拯救。你要这样以为，我是不敢苟同的。 对于古，自然不可一概埋葬之，但也不可恨不得都回到盘古刚开天的那一刻里去。大垄断资本家秦始皇，那已是陈年的旧事儿了，更不值得再从地下掏出来，盖一座阿房宫让他去住。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秦始皇是早被我们打倒过了的。历史给我们借鉴的依据，不是戴在我们头上的紧箍咒。古人可以崇敬之，但要看清应该崇敬的地方；古文要阅读之，但不宜背诵的烂熟。记得我有个文盲表叔，毛泽东语录你任意提两个字开头，他都能完整的背上一段，但毛泽东思想他到底掌握了多少，却无从考察。因为他离世时，尚属于“摘帽四类分子”，不大像毛泽东思想的受益者。他是被某种气氛融化了。七六年毛泽东逝世，举世痛哭流涕，革委会主任开会说人人伤心，竟有人在屋里包饺子吃！大家立即对这家人不齿。包饺子吃自然不对，可跟上大伙儿一路痛哭也不过是被悲痛的气氛所融化，自己未必知道自己悲痛的是什么。就像有些人被融化在崇敬古人的气氛里一样。
    古董、古人与古文的价值是无限的却是无形的，而互联网的价值却是看得见又摸得着的。以我急功近利的思想看来，社会大同，希望应寄于斯。掏古墓的、建仿古村的、敬古人的、背古文的一概停下手头的工作，大家分头去搞互联网，以便早一步实现能源共享、财富共享、幸福共享、快乐共享等。避免偷金杯的尴尬再一次出现，给我堂堂中国人丢脸，叫我堂堂有识之士为难。

明正

好味倘卖无？

——盛世托钵之二

文 / 品水斋

　　味，做动词用，嗅也。嗅：老虎细嗅蔷薇的嗅；多说异香，少提吃喝，只管在鼻子底下寻摸，不与舌头发生关系；连虚拟腐败的嫌疑也躲着点。
　　年到了，招人最爱闻的就是炮杖的硫磺味。少年时，每逢除夕夜必装一袋子二踢脚在胡同里走着放，叮——当；等了很久似的那第二脚才在半空里踢响。路灯照着残雪里惺红色的炮仗皮，小凉风就裹了硫磺的香气在街筒子里蹿；硫磺味就是年味。
　　硫磺味其实火柴里也有，炮仗平时不好买，火柴却哪都买得，因为总有人要抽烟——这就从炮仗味说到烟味了。我初中开始抽烟，从极品熊猫到7角5分一包的香烟丝，尝遍了，香不香？没感觉；改抽云南烤烟，叶子焦黄，油汪汪的，不必点着“淡芭菇”本身的香气就往鼻子里卷。让我真正懂得烟有多香却是戒烟8年之后的事了。那天我坐在自行车上等变灯，正不奈烦时，前面骑车人喷了口烟，顺风正刮进我的境界；不自觉的一闻，那个香啊！于是舒舒服服的长吸口气，又憋不住笑，心想“偷香窃玉”大概就这么演化来的吧；接着又怕——戒烟8年多还这么没出息，如何是好？
　　好味，花香不可不说，只说一样最普通的槐花香吧。几年前的4月去兰州组稿，那里通衢大道上遍植槐树；4月恰是花期，晚上吃过拉面在街上走，槐花香就往树下头飘落，款款绵绵，带些密样的甜味，站远些拿手往鼻子里扇着闻，要的就是那种断断续续的蓦然轻扰，于是就想家了——小时的家！我住的地方象极了老舍笔下的“小羊圈”，是在胡同凹进去的一块；几户人家，几处院门，自成一片天地。院门外两棵老槐树遮蔽着每一个夏季，8月的花香与蝉鸣伴了我和我的小板凳20多年。
　　说花香是费话，说粪香却未见得是疯话。一个春日，骑车去乡下胡乱的走，太阳正晃得我懒洋洋时，忽然嗅出一股异样的味道，出自不远处一堆掺了大粪已然在发酵的泥土。春回大地，阳气蒸腾，牛羊出圈，泥土放香——必要有发酵的粪肥掺在里面才好闻，否则就是清寡的土腥气，老农也不爱闻的。那样的泥土连草也长不好，仲夏时也就闻不到割草时发出的那一大团负氧离子的清气味。
　　松香味太浓，一般人不爱闻；大家不太知道做木匠时躺在刨花堆里闻香欲醉的福气。香味是从松木里发出的——松有多种，白松红送味都太浅，专门找百年的老健松打家具，锯着刨着，汗出过，累受过，等木案子前边积了一堆刨花时，一屁股坐下去，闻着松木的香味就磕睡了，彼时的幸福感觉给个县长都不换。几年前媒体报道，在日本，青年人最喜爱的职业首选是木工；除去成果感强烈之外，这松木的芳香——大自然积聚在一棵树里的品味也是一种诱因吧。
　　我鼻子长得好，不是形象的好，是功能的好：香橡皮的味道，十几年前就废止了的避瘟散的味道，汽油味，用花椒、葱末、酱油炝锅时的浓香都裹了回忆时时苏醒过来——当然还有女人的发香，决不是香精味道，是漂洗之后女孩发肤本真的香氲，那味道让人闻着安宁，而女孩自己却浑然不知吧……
　　幕启：传出“好味倘卖无”的一声声呼唤；走上一个红鼻子不老头，念念有词的在台上走。忽然，风撩幕脚，台上立刻散漫出一片从冬日立交桥下钻出的烤红薯香味。不老头鼻子发光，扑倒；幕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