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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 华:官台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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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22 16: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福建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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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 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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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凡古迹旧址,能够流传或留存至今的,一定都有着吊人胃口的传说故事。只是不同人说出,自有不同版本。究其原因,一来岁月衍进世相嬗变,免不了张冠李戴或添油加醋;二来讲述者不同角度有异,自然是各执一词或自圆其说。但不管有怎样的差别,有一点却不可否认,那就是殊途同归,任何一个版本的传说故事都能引发后人对其追根溯源。我这次来到寿宁县大安乡的官台山,就因为听了不同版本的传说故事而勾起了强烈的猎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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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安银山花田 龚健 摄

  壬寅年芒种,我去了官台山古银硐国家地质公园。去的当天,雨旸时若,一路好心情。
  寿宁在人们的印象中往往是贫困模样。明末知县冯梦龙就曾发出“地僻人难到,山多云易生”的感慨。这些年,寿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次来寿宁,都有全新的感受和欣喜。这次听到古银硐的故事,还真没想到它在历史上曾经是一个产银大县。银是国家货币的重要材质,有了它,产地无疑就有了举足轻重的分量。明前叶至中叶,官台山的产银量在福建和浙江两省的数百个银场位居前列。大宝坑银场与福建福宁府宝丰银场、浙江处州府渤海坑银场、浙江温州府大岭口银场被称为闽浙四大银场。再往前追溯,宋代就有人在官台山采银炼银。更要紧的是,银的大量采炼,正好是宋代中国金属货币史上币材演变的转折点,由铜而银,由此拉开中国白银货币化的序幕。因为银产地的管理、银采炼的监控,明景泰六年(公元1455年),代宗皇帝朱祁钰划政和县南里、北里、东里十至十五都和福安县平溪里十一至十四都,设寿宁县。

  前往官台山的路上,最先让我感兴趣的是官台山何以成为银山?民间把功劳归给齐天大圣孙悟空。说他大闹天宫时踢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炉耳掉入人间,化为遍地皆银的官台山。这传说显然属无稽之谈,但有“天”这个大背景,拉近了地界与天界的距离。而文学作品也喜欢用神话故事,官台山有了这么个传奇的引子,之后的故事就像银一般地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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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台山古银硐国家地质公园  叶鑫 摄

  官台山古银硐国家地质公园处处是银的印记。入口处是天圆地方的银币门,上刻明代皇帝的年号。而游客服务中心的圆顶也是铜钱模样,清代皇帝年号的通宝字样赫然在目。之所以凸显明清两朝,是因为白银已成为这两朝的主要流通货币,此间出现的商品经济模式也极力催使白银唱了主角、扛了大梁。往公园纵深走,是蝴蝶谷、博物馆、游乐场、廻龙硐、金钱坝……走至一座石桥,向导介绍说,这桥原为木桥,后改石桥,是官台山银矿与外界的重要通道,名唤局下桥。桥名因局下司出资修建而得名。局下司是明永乐年间设置的机构,任务就是专司采办课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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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安官台山  龚健 摄

  这里所有的信息,都与财宝息息相关。在近四十平方公里的群山间,环绕着官台山分布的溪墘、碳山、官田场等村,村民打小就听过这首民谣:“寿宁局下坑,三坑合一坑,猴子横梁对面山,谁人碰得上,金银财宝用担担。”于是,络绎不绝的寻宝人循迹而来,有没有人挖到宝藏不得而知,但发现银矿却是不争的事实。从此,采银者众。从宋代到明代持续不断的开采,官台山被掏得遍体鳞伤,硐中的银瓠就像蚂蚁搬家似的被运出硐外。明嘉靖十八年,银矿枯竭,寿宁境内各银场奉文关闭。又经过几百年的休养生息,无人问津的官台山草木葳蕤,野兽出没。今人寻硐,在硐口堆柴焚烧,驱烟灌硐,结果看到满山冒烟,也就是说,山中有很多的硐口,且硐硐相通。
  探硐是到官台山的必选项目,经历宋元明三朝采掘的银屏硐成为首选。按照硐体延伸的形态,银矿硐分为三类:即平巷式、竖井式和平竖交叉式。平巷式空间较大,竖井式空间窄小,平竖交叉式则结合二者特征,银屏硐属平巷式矿硐。我们持手电筒入硐,狭窄的硐口仅容单人依次贯入。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我们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时而侧身,时而弯腰,神经始终保持着警觉的状态。硐中路径若迷宫般曲折迂回、扑朔迷离。遥想当年,矿工们一锤一镐,从坚硬的岩石间凿挖出这些不可思议的矿硐。哪儿有银,硐就往哪儿延伸。民间流传:“瓜有藤银有脉。”这银脉就是一条藤,银瓠就像藤上的瓜,一结一长串,顺藤方可摸瓜。我们看到瓜藤般延伸的多个分岔硐,有规律地列布于山体内。再看硐中,狭窄局促的拱形硐道、平滑圆润的硐壁、纵横交错的支硐、节外生枝的叉硐、通风助燃的通气孔、力挺千斤的护顶柱,展现了古代矿工的智慧和艰辛,让人叹为观止。矿硐内的采矿遗迹极其丰富,可见多处的探矿小巷、烧爆坑、凿痕等。银屏硐上下有三层,有多个硐口,小径如蛛网,硐长约三四公里,是目前探明最长的古银矿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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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台山古银矿硐景区  叶鑫 摄

  出得硐来,听到了更多关于官台山、关于银屏硐的故事。相传银屏硐最早采掘时间是南宋。后元军南下,南宋风雨飘摇,朝廷对官台山银矿处于失管状态,所采炼的银子也转而自行交易。一位坚守的杨姓矿工在硐中摸到一条大藤,所采的银瓠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而“烧爆法”的工艺也在这时传到官台山。火克金,水克火,这种用炭火烧热岩石、再泼冷水,使岩石在热胀冷缩的作用下自然破裂的方法,加快了采银的速度,也节省了许多成本。因为资本的逐渐雄厚和采矿的祖传本领,到了杨家第三代,竟成了大宝坑银场的富豪和霸主。不想风云变幻,时局变化,明洪武年间,朝廷改地方代为征收银课为直接闸办银课,甚至官方设炉冶炼,银屏硐被收归朝廷开采。杨氏后人的细胳膊拧不过朝廷的粗大腿,只得遣散雇工,从此告别了冶银业。
  听了许多银的传说,我以为官台山银矿最称奇的传说,当是野葱寻银的传说。千余年前,当地人发现这一带的野葱长得极其茂盛,回村告诉老学究,老学究翻开了一本梁代的书《地镜图》。书载:“山上有葱,下有银;山上有薤,下有金;山上有姜,下有铜锡;山有宝玉,木旁枝皆下垂。”这段文字把地下矿产和地表植物结了对子,而这个很有科学价值的学说使官台山与银矿从此结下不解之缘。官家与发现野葱的当地百姓沿着微褐色的石脉进行凿挖,才有了官台山的岁岁银光。
  藏银的官台山成为百姓讨生活的地方;产银的官台山成为朝廷攫取的区域;采银的官台山成为矿工啸聚的山寨;课银的官台山成为官匪斗狠的战场。官台山还是寿宁民间提前一天过端午节和寿宁建县的发端地,也是闽东第一个农民武装“红带会”的发源地。如今的官台山,银山璀璨,花田锦簇,在新时代再次绽放出闪耀的银光。官台山古银硐国家地质公园的开发建设,为官台山带来了新希望。乡村振兴、生态旅游、地质研学、科普观光等让沉寂多年的官台山如宋代大文豪苏轼所写的那样:“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这一切都强有力地印证了那句颠扑不破的真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来源:闽东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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