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取农民生活中的闪光点入诗○文会春

如是我闻

撷取农民生活中的闪光点入诗

——浅谈田园诗的传承与发展

○文会春

      田园诗，最早见于我国的首部诗歌总集《诗经》。翻开《诗经》就不难看出，里面有许多关于描写和叙说农村生活、农民耕种、农业生产的生动画面，这些富含我们祖先对农耕生产的田园情感、田园生活、田园场景的诗歌，其实就是专家、学者们苦苦寻找的田园诗的起源。不过，真正的田园诗的成熟年代，我们可追溯至晋唐时期，那时候的田园诗可以说是主题突出、意象鲜明、物我两忘、境界高远，读后令人感同身受、玩味无穷。从此，田园诗已成为我国诗歌发展史上一个不可分割的主流和派系。据说国内有许多研究田园诗的专家、学者，他们都把东晋的陶渊明奉为田园诗的开山鼻祖，把唐朝的王维、孟浩然等尊为田园诗的一代宗师，这也许是因为在晋唐以前无法找到“体系完整”和“纯度较高”的田园诗之故。下面，笔者就田园诗的起源、传承和发展，谈一谈我的一管之见。

    一、《诗经》里面的田园诗

      笔者仔细查阅了《诗经》，发现里面载有《七月》《大田》《良耜》《硕鼠》等14首与农事有关内容的诗歌。尽管这些农事诗，其中还夹杂着与祭祀相关的内容来充实主题、表达思想，或者假借农事活动、农作物描写等来针砭时弊、激浊扬清，但从中仍然可以真实地反映出当时人们安于田园生活和从事农业生产的生动画面，以及流露出作者笔下所描绘的丰富的田园乐趣、田园情感之唯美意境。其实，我国作为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农业大国，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产生活场景遍布神州大地，由此而产生的关于描述农事的诗歌，大都自然淳朴，且带有泥土芳香韵味。

      例一：《国风·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常。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此诗是《诗经》中反映农事比较突出的一首诗，也是《诗经·国风》中最长的一首描写农事的叙事诗。该诗从七月的气候特征起笔，依据农事活动程序，采取白描的手法，将“春耕、夏种、秋收、冬藏”的农业生产过程刻画得淋漓尽致，从而十分形象地呈现出西周早期社会人们崇尚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云：“《豳》仅《七月》一篇所言皆农桑稼穑之事。非躬亲陇亩，久于其道者，不能言之亲切有味也如是……”。

     例二：《小雅·豳雅·大田》：“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既方既皁，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有渰萋萋，兴云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稚，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此诗也是《诗经》中反映农事的一首叙事诗。作者运用白描手法，诗中的情与景、人和事，情景交融，浑然天成，具有浓郁的泥土芳香气韵，生动地勾勒出一幅上古时期，华夏民族先民们在农业生产方面的民情风俗画卷。特别是对人物事件、心理活动等描摹和刻画，虽说诗人惜墨如金，但各种人物的身份特征和动作形态，却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惟妙惟肖，呼之欲出，给人以真实的感觉和美的享受。据方玉润的《诗经原始》载：“凡文正面难于著笔，须从旁煊染，或闲处衬托，则愈闲愈妙，愈淡愈奇……此篇省敛，本欲形容稼穑之多，若从正面描摹，不过千仓万箱等语，有何意味？且与上篇犯复，尤难出色……诗只从遗穗说起，而正穗之多自见……”。的确如此，若未深谙个中三昧，怎会有此妙论。

     例三：《周颂·豳颂·良耜》：“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杀时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此诗是《诗经》中一首歌颂农业生产和跟农事相关祭祀活动的田园诗，也是《诗经》中反映农事的代表作。全诗仅一个章节，计二十三句，可以划分为三层意思：第一层为开头十二句，主要是描绘春耕生产的鲜活画面；第二层为中间七句，主要是描写秋天丰收的喜庆景象；第三层为最后四句，主要是描述丰收后祭祀的神秘民俗。这首诗的最大特点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情画意，美不胜收。此诗为后世诗人创作山水田园诗，起到了“有根可寻，有规可循”的作用。

     二 、晋唐时代的田园诗

     田园诗发展到晋唐时期，可以说是进入了一个成熟的阶段。大批优秀的田园诗人和大量的田园诗作的涌现，以及形式多样的表现手法，为田园诗的成熟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晋唐时代的田园诗，深刻地反映出当时的农业生产和农民生活的场景，并借助农民淳朴善良、勤劳勇敢的秉性来寄托诗人内心的思想境界。如果我们单纯地从这些田园诗的表象理解，诗中那种超然物外和物我两忘的美妙韵味，只不过是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观世界之呈现，并不是诗人内心的独白。其实，田园诗的真实内涵何止这些，只要认真去领会田园诗的精神实质，我们才会恍然大悟。原来，田园诗人笔下流露出来那种追求社会人人平等和渴望社会和谐平安的思想境界，真正目的是对封建统治发出的宣言和挑战，是在揭示封建统治的黑暗，唤起人们对残酷现实的抗争。

      例如，东晋诗人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三）：“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此诗平淡中见情趣，平常中见奇拔。诗中采用“种豆南山下”“夕露沾我衣”等口语入诗，朴素自然，脱口而出，没有丝毫修饰。其实，在陶渊明的笔下，清丽的田园和黑暗的官场是两个相对立的层面，寻常的农家景象处处都洋溢着诗情画意，可怕的官场腐败处处都暗藏着浊流涌动。当然，诗人在描绘田园风光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生活理想和人格情操巧妙地融入其间。记得国内有一位研究田园诗的资深专家，曾提出过这样的观点，认为陶渊明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以“田园景色和田园生活”为题材，进行大量创作田园诗的诗人，并认为陶渊明是“田园诗派”的创始人。虽然这种说法曾遭到过一些人的质疑，但在陶渊明之前，确实找不出第二个专门以“田园景色和田园生活”为题材进行大量创作田园诗的诗人。窃以为，将陶渊明奉为田园诗派的创始人，也是有一定的事实依据的。

     又如，唐朝诗人王维的《渭川田家》：“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这首田园诗是王维晚年的作品，诗中的“斜阳、墟落、穷巷、牛羊、野老、牧童……”等十四个意象，相互之间本来没有多大关联，经过诗人有机地串联起来，却成了一幅宁静和谐的写意画和恬然自乐的田园暮归图。全诗采用白描的表现手法，语言质朴，清新幽雅，宁静闲适，意趣盎然，充分展示了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艺术风格和个性魅力。王世贞在《唐诗选脉会通评林》云：“田家本色，无一字淆杂，陶诗后少见”；唐汝询在《汇编唐诗十集》云：“右丞妙于田家，此是其得意作”。

      又如，唐朝诗人孟浩然的《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这是一首五言律诗，格律严谨，音韵和谐。诗的脉络从“相邀”“赴约”“聚会”“话别”的时间顺序一路写去，语言流畅，朴实无华，意境空灵，清新隽永。国内有一位资深的诗评家，曾对此诗这样的评论：“孟浩然的《过故人庄》，是一首艺术造诣极高的田园诗，全诗描绘了美丽的山村风光和平静的田园生活，用语平淡无奇，叙事自然流畅，没有渲染和雕琢的痕迹，其写田园景物清新恬静，写朋友情谊真挚深厚，写田家生活简朴亲切。细细品味就像是一幅画着田园风光的中国画，将景、事、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语言学家刘征评此诗：“我和很多学者一致认为，《过故人庄》是一首很平淡的诗。但单纯的写景里融合淡淡的喜感才是唐朝田园风光诗中最得力的。这首诗也因平淡而显得亲切，温馨。”

     三、现代诗人的田园诗

     随着我国对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重视和中央对“三农”优惠政策的出台，为广阔的农村天地注入了新的生机和活力。从此，农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农村的生活环境得到了很大改善，农业的机械化耕种收也正在逐步的普及。我国农村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为田园诗人提供了很好的创作素材，国内有许多专业性的诗词刊物也纷纷开辟田园诗专栏。例如：《中华诗词》的“田园新曲”专栏、《东坡赤壁诗词》的“‘福娃杯’新田园诗大赛”专栏等在国内外诗坛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并培养了一大批高素质的田园诗人。田园诗人的大批涌现和田园诗作的精彩纷呈，已成为我国当今诗坛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窃以为，当今田园诗人创作田园诗时，应该注意具备四个特点：题材新、语言新、角度新、意境新。这样的田园诗作，才能体现时代的特征和满足人们的审美观。

     1、题材新：诗人创作格律诗词，取材这个环节十分重要。一个好的题材或全新的题材，不但可以触动诗人的创作灵感，它还会直接影响到格律诗词的质量好坏。例如：汪梦之的《一个老农的欢歌》：“山歌不唱旧时腔，自演自编情趣长。满院桃花争曙色，一湾溪水淌春光。种田无税天荒破，养老有金茶饭香。最是丰年销特产，鼠标轻点到西洋。”（此诗获“全国第五届新田园诗歌大赛”一等奖）。再如：王如芝的《作客藏家》（新声韵）：“最是甘南六月花，迎黄送紫向天涯。肋巴佐酒抓羊肉，火炕含烟煮奶茶。一段山歌入云汉，三层盖碗献哈达。若非年迈身多病，定可重来拌藏粑。” （此诗获“全国第五届新田园诗歌大赛”二等奖）。这二首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取材新颖，撷取农民富裕后的田园生活场景入诗，写意传神，诗味隽永。具有浓郁的田园生活气息和时代美感。

     2、语言新：格律诗词的语法表现，不同与其它文学作品的语言表达。它力求在语言上清新优雅、朗朗上口，这样才便于人们反复吟唱和细细品味。例如：刘鸿均的《某地良田》：“自古良田育好秧，今朝农具已深藏。农人也效商人法，只种高楼不种粮。”（载《长白山诗词》2014年第三期）。这是一首针砭时弊的田园诗，辛辣的语气，发人深省。特别是诗人高超的炼字技巧，使得语言鲜活，结句有力。再如：吴农荣的《播棉》：“骀荡东风醒万坡，铁牛迈步踏春波。颗颗棉籽心中话，撒进犁沟都是歌。” （载《东坡赤壁诗词》2014年第二期）。诗人采用拟人的表现手法，娴熟的炼字技巧，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如诗如画，有声有色。

      3、角度新：一个好题材或新题材摆在大家面前，人人都能见到或感受到它的精彩。要想将这些出彩的东西变成作品，这就好比摄影师拍照片一样，角度是构图的关键。同样的风景，高明的摄影师总是从艺术的角度来构图，这样才能给人以全新的视觉冲击。创作格律诗词也是同理，全新的题材和角度，使人常读常新，百读不厌。例如：纪翠萍的《新农妇》：“放下锄头点键忙，签单网上笑眉扬。大棚瓜菜不零售，农妇今成老板娘。”（载《中华诗词》2014年第五期）。诗人注重挖掘农业生产中的新生事物入诗，诸如“农妇上网、网上订单、大棚蔬菜基地、农妇当上老板”等等。这些新鲜事，在电脑未发明之前，人们根本就想象不到的事情，所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题材和角度。再如：孙宇璋的《冯二嫂取经》：“取经今日到刘村，自愧当年错退婚。一片草房成楼宇，三山果树变金盆。李伢娶进湖南女，张妹携回大学生。欲见支书诚道歉，谁知开会去京城。”（此诗获第三届[2009～2010]“东坡赤壁诗词奖”一等奖）。诗人通过冯二嫂“当年错退婚”的自愧心理，反映刘村今日之变化，真可谓是一个“独出心裁”的角度。

     4、意境新：何谓意境？意境是指文艺作品或自然景象中所表现出来的情调和境界。它是格律诗词作品中所呈现的那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形象系统，并以整体形象出现的文学形象的高级形态，活跃着生命律动的韵味和诗意，以及所诱发和开拓的审美想象空间。俗话说：“诗贵意境”。特别是全新的意境，可以令人陶醉其中、流连忘返。例如：高昌的《过白菜地》：“敢将清白对秋风，笑在情深热土中。懒论身家胡贵贱，悠悠铺绿到苍穹。”（载《东坡赤壁诗词》2014年第二期）。诗人将白菜里的所见所闻，采用拟人和夸张的表现手法，营造出一个全新的意境呈现在读者面前，使人如临其境，活灵活现。这样的表达方式，不但意境优美，视野宽阔，而且表达了诗人的心灵寄托和思想情怀。其实，在这物欲横流，贪腐难控的滚滚嚣尘里，竟然还有“白菜地”这方净土的存在，着实难能可贵，仿佛让人又看到了新的希望。再如：涂普生的《山乡咏春》：“……蜂蝶翻飞田野上，叱牛犁耙醉清晖。”（载《东坡赤壁诗词》2014年第四期）。诗中的“蜂蝶、田野、牛、犁耙”等意象，都是寻常之物，农村随处可见，但诗人将其巧妙地组合在一起，再将提炼出的“翻”和“醉”两字植入其间，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意境。山乡在春天那充满勃勃生机景象和好一幅惟妙惟肖的春耕图，交相辉映，醉人心神。

     综上所述，在传统的表现手法上进行创新，是田园诗人创作田园诗的艺术载体，也是传承与发展田园诗的自然法则。故此，田园诗人在创作田园诗时，注重在“新”字上下功夫，是完全切合人们的审美理念。总而言之，田园诗以“意”为美，以“新”为贵，是创作田园诗的“法门”。只有不断创新的田园诗，才有强大的生命力和生存空间，才能长此以往地被人们接受和认可，才能更好地将田园诗发扬光大。

深爱那片海

阿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