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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星空 于 2010-6-12 13:13 编辑
蓝 色 水 妖 朱雅秀
(一)
水浮莲在窗外静静开放。凌晨的湖面,水雾氤氲,水草迷离,半个湖面被蓝色的水浮莲花覆盖。-----洲何时回来呢?每天,翠都趴在窗前,对着水浮莲花出神。 那是一种美丽的花,茂密而光滑的绿叶将它们高高托起,婷婷而立,仿佛插在绿缎上的一枝枝孔雀尾翎。每枝花舒展的花瓣中,都有一片是最引人注目的:花瓣的蓝晕中一圈明艳的金黄色,无论阳光下还是微雨中,这蓝色与黄色的对比使得它是如此冷艳而醒目。涩涩的清香里,雾气蒸腾中的水浮莲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真美。”第一次看到它们时,翠忍不住惊艳,洲却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他说,这种水生植物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只要阳光和水,一株水浮莲三个月内就可以繁殖到二十五万株,是喂养牲畜的好草料;她有些不安,说那分明是“蓝色水妖”,那一圈金黄色的圆点就是水妖们妩媚的眼睛,看久了反倒觉得狰狞而诡异。而这种花,太过娇嫩,轻轻一碰,花瓣就断了。每次经过,她都不许洲伸出手去,怕碰伤它们。 这湖中的花朵,见证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正是美丽少女怀春时的她,在湖边唱歌时遇到帅气钟情的他,歌声婉转,爱情的花朵不经意间就开得生机盎然,不畏风雨,她那平淡的乡村代课教师生活因他而充满了阳光和欢笑。只是她的父母不明白,一个高中未毕业的乡村无业青年怎么就让自己的女儿着了魔,不知回头,要将一辈子埋没在偏僻闭塞的乡下?在她一万匹马都拉不回头的倔强面前,动用了所有亲戚朋友苦口婆心劝说的父母败下阵来,老泪纵横中再不认她这个有辱门风的女儿。 从此,这个小村便是翠的家了。乡村自有乡村的乐趣,明净的蓝天,开阔的山野,窗外美丽的水浮莲,窗内陪伴着的他。单纯的时光里,每每想起热闹的乡村婚宴上,独独少了父母的祝福,翠总黯然心酸。 (二)
水浮莲在窗外静静开放。凌晨的湖面,水雾氤氲,水草迷离,大半个湖面被蓝色的水浮莲花覆盖。------洲还会回来么?每天,翠都趴在窗前,对着水浮莲花出神。
翠时时想象着洲在广州的生活。家中没有电话,他常常写信回来,说对她的思念,说在这儿打工挣钱的辛苦,说有钱人看他时的眼神如何伤人,说城市的高楼如何直入云天,疾驰的轿车如何闪着让他心动的光芒,夜总会的那些美女如何妖娆地朝他丢眼光……年底的时候,他回来了,带回许多翠喜欢的化妆品时装项链等等,这些曾经鲜亮的元素,曾几何时已渐渐淡出她蜗居的乡村生活。“等有钱时,咱也搬到城里住。”夜晚,他搂着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搬到城里住,那应该是下辈子的事了吧?虽然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洲说了不止一次,无限向往的样子让翠觉得心疼和不安。 但这些,都是去年的事了。再次背上行囊出发的时候,他依然意气风发。之后,信少了,联系慢慢中断。再之后,从广州回来的同村人口中,翠得知他被一个富婆的女儿看上,发达了。他们还捎给她一封信,在信的末尾,洲冷冷地告诉她,他们之间的相爱是一场错误,在城市里,那才是他想要的感情,该是与过去诀别的时候了……翠不知道那些日子自己是怎样忍受内心痛苦的煎熬,日渐消瘦。漫漫长夜里,翠开始失眠,枕头底下有了舒乐安定。每天凌晨,无法入睡的她都索性起来,倚窗看窗外的水浮莲。 那真是一种美丽的花,茂密而光滑的绿叶将它们高高托起,婷婷而立,仿佛插在绿缎上的一枝枝孔雀尾翎。每枝花舒展的蓝色花瓣中,都有一片是最引人注目的:花瓣的蓝晕中一圈明艳的金黄色,仿佛一只只妩媚的眼睛,看久了反倒觉得狰狞而诡异。涩涩的清香里,雾气蒸腾中的水浮莲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只是这种花,太过娇嫩,轻轻一碰,花瓣就断了。 蓝色水妖。
( 三)
洲回来了。英挺帅气的他伴着身边一个浓妆的金发女子,一在村头下车,立即成了小村的爆炸性新闻。 翠淡淡地笑着,倒茶,择菜,做饭,手却抖得厉害。回来了,总是客,虽然彼此间已说不上话,虽然此前她也曾在信里做过种种努力,虽然她按地址追到广州探求事情真相虽然之后两人冷战。现在,洲与那女子一起回村,就已说明了一切,翠的幻想被击得粉碎。她为他所做的牺牲,还有他们之间所谓的爱情,在城市的诱惑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洲是回来催她办理分开手续的。与过去相比,他洋气多了,1.8的个头穿着名牌的T恤,挑染过的发型很新潮,喷过定型水的头发油亮油亮地硬着,棱角分明的脸,墨眉下一双曾经深情的眼睛现在有了黑眼圈,一片冷漠。他身边的女子,一双眼睛涂满蓝色的眼影,十分妩媚,她就像一枝走动的水浮莲,无论到哪,她都拉着洲的手,旁若无人地说笑,每一根金发都写满了气派和居高临下。对于她来说,乡村之旅无疑是轻松而快乐的,她是一个胜利者。翠抖得厉害,盐在手里成了一把漏过指间的沙,她已没有勇气去看他们幸福的样子。
那个深夜,很黑。乡村起了一场大火,沉睡的人们被惊醒,忙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木屋冲天的火焰将整个湖面照得如沐血海,睡着了的水浮莲花成了一枝枝红彤彤的火把。 第二天,在一片废墟中,人们发现了三具焦黑的尸体,他们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紧紧相拥。有人说,他们看到过翠独自在湖边失神的身影;有人说,就在大火的前夜,听到一阵又一阵压抑的哭声;有人说,隐约的争吵过后,翠还在漆黑的屋外机械徘徊……现在,一切灰飞烟灭,潜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所有的疑问都找不到对证了。 水浮莲依然静静开放。凌晨的湖面,水雾氤氲,水草迷离,整个湖面已被蓝色的水浮莲花覆盖,每枝花舒展的蓝色花瓣中,都有一片是最引人注目的:花瓣的蓝晕中一圈明艳的金黄色,仿佛一只只妩媚的眼睛,看久了反倒觉得狰狞而诡异。涩涩的清香里,层层叠叠的蓝色拥挤不堪,密密匝匝地蔓延,生机中透着压抑和荒芜。 那一年的夏天,水浮莲,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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